第三章
六月里,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满池莲花次第盛开之时,裴容在裴家二夫人的带领下前去谢家为谢太夫人祝寿。同行的还有裴二夫人所出的二娘子裴岚,以及裴茹。
一行人在大房后院的西角门碰面,裴容早到了半刻,在一株栀子花树下乘凉。正值花开,皎洁锦簇的花团压着翠绿的枝条往下垂,清风徐来,吹落片片洁白花瓣落在裴容胭红的衣裙上。她今日穿了胭脂红罗衫并缕金百蝶穿花留仙裙,艳色罗裙衬得白玉面容更添三分粉润,端得是人比花娇。
裴岚还未走进,远远就吟了一句诗:“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大姐姐今日可真美。”
裴容转过身来,与二夫人见礼。才与裴岚说上一句话,就被迟来的裴茹打断了。
“姐姐不是说好今日要穿秋月白那件裙裳,怎的换了一套!”裴茹蹙着眉赶来,一双眼里写满了委屈和不满。
随侍的碧珠先出来请罪:“本是准备的那套秋月白,可今日临梳妆时,大娘子忽然变了主意,非要穿这套红的,旁人怎么劝也不成。”
两三句话,赶忙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撇清,生怕惹来裴茹的不快。
裴二夫人在旁看着直皱眉,这天底下哪有嫡女不能做主自己的穿着打扮,还要侍女去向庶女赔罪的道理。可到底是大房的家事,裴容又一贯懦弱,她忍了嘴边的话,没有出声去管。
裴容没有训斥碧珠,只不轻不淡地扫过一样,望向裴茹,道:“谢家太夫人过寿,我想还是穿得喜庆些为好,三妹妹不也是穿红?”
裴茹今日精心打扮过,云发高束带着累丝宝冠,着一袭牡丹花云缎裙裳,彩绣辉煌。她本来就生得艳丽,此番一打扮更添三分艳色。
此刻被她一问,裴茹先是咬了咬唇,再答:“妹妹并不是说穿红不好,只是穿那套月白色裙裳,更衬姐姐娴静的性子。”
其实裴茹之心显而易见,无非是因为她自己爱着红装,不愿被旁人夺去了风头,故而才提前安排了裴容的衣饰。从前裴容对她们母女无有不应,所以才让她次次得逞,只是今时不比往昔了。
裴容没有拆穿她,只说:“我觉得红色也很好。”
“正是,大姐姐生得白,与红色更相宜。”裴岚凑上前来帮腔,“更何况,哪有庶妹穿红嫡姐穿白的道理,外人不晓得的,还以为三姐姐是正房嫡出的。”
二房只得裴岚一个嫡女儿,她从小被娇养长大,自来不惧裴茹一副小家做派,此刻讽刺她起来毫不犹豫,一番话将裴茹说得脸色又青又白。
二夫人出来打圆场:“一家姐妹,三娘子哪里会如此不懂事,阿岚莫要胡说。咱们还是快些上车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三人不再多话,各自上了马车赶往谢家。谢氏名门望族,京中这一脉名声最盛,如今的谢家家主谢扬官拜太傅,其子皆官居高位,长子谢单任大鸿胪,如今长孙女谢怀惠又被天子赐婚东宫,一家子争荣竞秀、名声煊赫。
今日谢家太夫人过寿,来往祝寿之人直排到长街牌楼前。裴家的马车足足用了两炷香的时间才来到门前,三人下了马车换软轿,又过了两重门才来到内院,由谢夫人身边的婆子引到正屋松永堂。
堂中坐满前来祝寿的官眷,见三人来到,皆坐起相迎。
裴容刚与谢太夫人祝过寿,便被谢怀惠一把牵过去。她笑着两个梨涡,道:“我正担心你不来了,方才卫家大郎过来,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如今看你可是大好了。”
“多谢姐姐关怀,”裴容也拉住她的手来,“许久不见,我很是想念你。”
谢怀惠见她语气认真,扑哧一下笑起来:“月前新乡公主办花宴,不是才见过面,阿容何故这般,怎么好似许多年不见了一样。”
裴容含笑,心中却想着是,算上前世,可不是多年不见么。
“姐姐们感情真好,”裴茹凑在一旁,插了一句,“谢家姐姐待我们这些姊妹亲和宽厚,我们心中与你亲近,自然一日不见都是想着的。”
她言语之中如此奉承,谢怀惠却不理会,只是笑笑,转脸来还是对裴容道:“好了,不打趣你,待会席上你与我一同坐,好好宽慰阿容的相思之情。”
宴席之后,散去一些外客,亲近的客人又被谢家留下。女眷这边,年长的夫人都陪着谢老夫人去水阁听戏。因着老夫人过寿,所以点的都是《挑滑车》一类热闹的武生戏,便让谢怀惠领着一众年轻女郎去横波湖赏莲。
这横波湖乃是谢府得意一景,建府之时便由先人掘地三尺,引清泉满溢,湖畔又运来太湖白石叠累为山,端是一处好湖山。而今正值盛夏,湖上开遍了莲花,粉荷之下莲叶接连成碧波,直将整片湖面都遮去。
风光美景在前,活泼的女郎如裴岚这般的,早就呼朋唤友泛舟去采莲了。裴容体弱,不耐炎炎烈日,便在湖畔的石舫内休憩赏景。
“多好的风景,姐姐怎么不去走走?”裴茹也一同坐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