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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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完全黑沉。
夜晚无星无月,窗边雨势却愈发磅礴。腥风撞开纸窗,破损的半帘纸在风中哗啦啦鼓动,撄宁身后墙壁已如肉壁般软塌。不时有黏腻液体滴落额角,不知是何物腐蚀的产物。
然而头顶的动静却蓦地消失。
她屏息凝神等待,良久,才试探性地探出头。
哪知下一瞬,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雷霆骤然映亮整片漆黑死寂的天空,也映亮了头顶那张青黑生满恶疮、蛆虫蠕动的脸。
它不知在樟木箱上盯了多久!
脸上筋肉密布,狰狞扭曲,在一片忽明忽暗中,那两只跳脱出眼眶的眼球,神经质般视线围着她疯狂乱转,豁到耳畔的嘴咧开一道可怖的笑。
“啊!!!!”
撄宁与他大眼瞪小眼,再克制不住,同滚滚雷鸣一道尖叫出声。她冲出屋舍,几步便跪倒在地,这次没能爬起来。脚踝处被一只粘腻如果冻般冰凉的触手包裹。头颅咯吱咯吱笑着,海藻般的长发缠绕在她身上,越束越紧,想要将她裹成一具密不透风的蚕蛹。
绝望之际,却见天边湛光激荡,寒芒出鞘,一柄冰蓝宝剑自天边祭出,垂直而下,硬生生横在撄宁与那破瓢头颅之间。
刃身冰霜浅覆,周身逸出蒸腾白雾。
一只温暖的手忽而攥紧了她的手腕。来人清润镇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随我来!”
男子手一触,缠绕在撄宁身上的头发便轰地四散开去,他将撄宁护在身后,让她先从窗外翻出。
随即“噌”一声剑吟,他挥剑斩断了缚在撄宁脚踝处的手,更多触手争先恐后从窗台攀爬而出,挤上前,都被斩于剑下。
剑影翻飞中,剑花如落英缤纷,蓝荧飘荡。撄宁看不清来人的脸。只隐隐闻见他行动间身上飘渺清冽的雪松香,焦灼无望一整夜的心,在这一刻倏忽平静下来。
“大师兄!”
数名弟子御剑紧随而至,他们俯首作揖。一名弟子手握卷轴,似是在强行压制它的动静,然其上化为实质的墨点仍疯狂颠动。
他抬起头肃容道:“四象图墨灵现下躁动难安,此地异形恐较轩逐山,远要多上数倍!”
雨幕中,越来越多的头颅、断肢残臂从四面八方赶往黑泉村,仿佛硝烟中战鼓嘭嘭作响。
“无碍。”
大师兄顿了顿,似在侧耳估算赶来异形的数量。他两手一掐,一道水波似的屏障挡在撄宁身前,阻挡了身后恶毒贪婪的视线。随即镇定道:
“胥风、初月,你们先带领弟子布好结界,待它们送上门来,再一网罗尽。”
撄宁被他拽着连滚带爬地进了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外灵气笼罩,雨幕隔绝在外。
室内烛火摇曳,待撄宁适应了眼前光线,他已先一步跨出门槛。察觉身后少女起身的窸索动作,他头也未回,嘱咐道:“藏好!”便翻身出了院落。
撄宁又老老实实坐回杌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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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布置结界回来,撄宁才陆续看清他们的模样。
十数个少男少女,皆仙风道骨,着统一的霜白鹤云纹轻衣长袍,红绳腰链两端很长,垂至裙摆。不似电视剧所见那般坠地的飘飘长袖,而代之以窄口箭袖,愈发显得身姿挺拔清瘦。
他们边走,边围着为首的大师兄,叽叽喳喳谈论窗外淅沥鏦铮的噬雨及清水镇数量众多的异形。
只除了缀在末尾的一位少年。
少年抱剑入门,随意瞥一眼蓬头垢面的撄宁,目光停顿在她脏污跣足上,神情懒顿:“凡人?”他语带质疑讽刺,实在说不上礼貌,然众人并未出声喝止。
毕竟什么天赋异禀、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竟能在这寸草不生、淋漓噬雨中苟活?
大师兄聿清近日运转两仪盘,探得此边陲小镇灵气有异,一行人出宗“弥灵”,却未料得此处灵气竟已匮乏至此,村民离奇失踪,异形、噬雨更接踵而至。
噬雨,顾名思义,即吞噬万物的蚀雨,只在灵气枯竭之际方显。修真者尚且凭灵气护体才能免受其害。普通凡人在雨里走上一遭,只怕连骨头渣也不剩了。
撄宁还没从“这竟是个修真界”反应过来,感受到目光灼灼,忙弓身躲至看起来最为面善温和的大师兄聿清背后,堵住众人齐刷刷投过来、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她捂住松垮的衣裙布料,有些局促地将自己泥泞不堪的裙摆拢起,免得眼前纤尘不染的“仙人”也被染上污垢。
仙人啊!还是那种会御剑、会“biu-”地祭出长剑的仙人,而非什么神棍!
撄宁想都不敢想,电视剧里的镜头,自己有朝一日竟能亲眼目睹。
方才那人一剑裹挟着泠泠霜意,即使菜鸡如撄宁,也感受到了那耀如白炽剑意之下暗流涌动的磅礴灵力。
屋子里这些人想必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