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白映和容城对视一眼，迅速赶往舱外。

船上挤满了人，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乱哄哄的气氛持续了一阵子，白映和容城终于挤到了前面。白映探出身子——

泡肿的尸身浮在水面上，周围一群金红色的鱼绕着尸身，久久不散。

这画面本就怪异，看清尸身的面孔时，白映一愣——虽然因为发胀有些难以辨认，但确实是……刚刚那位侃侃而谈的老人。

白映久久凝视着尸身——没有妖鬼杀人的痕迹。

“定是这老鬼说的话触犯了神，所以受到了天罚。”旁边有人道。

“是呀，这个李老头上船后就四处找人聊天，说什么不信神明，泉先大人就是骗子，信徒比逛窑子还不如，那话说的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触怒了神明，这可不是现世报了，真快。”

“马上就要到桃源村了，嘴上不留德，呸，活该。”

“泉先大人真灵验啊！”

“是呀，怎么可能是假的！好多乡亲的愿望都实现了。”

“我这次也是，一定要求得泉先大人护佑！”

说着说着，群情激昂，明明是在眼前死了人的情况，人群中的情绪却不是悲伤而是兴奋，到最后，所有人开始伏地跪拜，向着大海尽头岛屿的方向祈祷起来。

白映和容城默默退回船舱，白映道：“没有妖气，我也没看到水鬼的踪影，是被人杀的。”

容城托着下巴，慢慢道：“我在想，这个老人在外流浪了一辈子，是怎么有银子搭乘这艘船，并且能进船舱的。”

“他不是说好多人为此倾家荡产上船吗？”

“有人是，可他并不是。”容城笑了笑，“他又不信这些的，就算是躲避战祸，又何必选这个他如此‘不认可’的岛呢。”

白映立刻明白了：“你是说，也许有人付他银子，故意让他在船上四处这么说的。”

“是呀，然后他被杀了。”容城笑笑，“泉先大人真是灵验呢。”他抬手摸了摸白映的脑袋，白映因为专注的在想事情，忘记了躲，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很自觉的拿开手了，“不过这些终究是推测，也没什么证据。不关咱们的事。说起来，夫人，你也多少演的像一些，对我这种反应，很容易让人起疑的。”

“我尽力。”白映认真道。

容城只是调侃，没想到白映很认真，他忍不住笑了，刚刚嫌这嫌那的不爽一扫而空，这趟真是不亏。

他看向旁边专注想事情的白映，这家伙真是好玩，感觉逗她永远都不会厌烦。

他一直游走在光影之隙，需要她这么敞亮“正确”的存在，她的坚定会成为他的心锚。他倒是真的没有计较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合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是人类，他不需要人类合理的感情。她是唯一碰撞了他的妖异世界后，仍旧没有丝毫改变和动摇的人。明明她是在规则中中规中矩长大的，明明他们之间如此不同，但她是唯一能给他最平等感情的人。不管这种感情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需要她。

容城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岛，感受轻柔的海风佛过面颊，穹顶的天空渐渐放晴，从沉压的乌云间泄下一束一束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是揉了一把碎金撒进了海里。

一尘不染的白，五彩斑斓的黑。

“白映，洛玄去鬼域了。”

“……”白映从发呆中回神，看着他。

“他说是去帮柊野找一样东西。”容城笑了笑，“他和柊野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定，我当时没留意，就没多问。谁想到他后来消息全无，我也头疼的很，不确定他是不是着了柊野的道。现在看梅湛和春风的情况，柊野应该在有意引导人进鬼域。至于他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假借了洛玄之手，我也不知道。”

“柊野是打算……出鬼域？”白映严肃起来。从来鬼域有进无回，这是绝对的铁则，除非是得到展开鬼域的鬼王的允许放行。问题是，春砂已死，于是她留下的鬼域成为无解的牢笼。

“反正他现在依靠幻象也来去自如了，何必非要自己出来……”容城叹了口气，“他最初能在外面活动，找到幻象寄生的容器，我想是洛玄帮的忙。这小子真是放了个大麻烦出来。”

“做到完全看不出来是幻象的幻象。”白映喃喃。很……可怕。但想到梅湛，她现在居然有了一种希望，无论柊野在计划的是什么，希望他真的找到了出鬼域的方法……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容城笑了笑：“我倒是从来不担心洛玄，虽然他有时候的冒险精神经常让我觉得这家伙死定了，可这么多次了，他都把一切问题解决了，还是活蹦乱跳的。既然这次他敢主动进鬼域，他和柊野一定是想好什么办法了。虽然大概……成功的几率非常非常渺茫。”

富贵险中求，而这些妖魔鬼怪要的都不是普通的富贵，都是赌命的狂徒。梅湛在鬼域一定很难……但……也只有狂徒，才有打破既有规则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