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来
锦书虽然醒了,身体却还是虚弱。脸上虽然消了肿,可还是青一片红一片的挂着彩。食欲以为不太好,饭吃不了两口就要去吐掉,全凭汤药吊着。本来到了发育期,已经有些圆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瘦瘪下去。
头上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脑子却总感觉嗡嗡地疼,晕的实在厉害时,她只能成天躺着。有时候娘亲叫她,她要好半天她才能回过神来。她绝对是脑震荡了,锦书痛苦地想。
她们暂时住在秦伯母家,锦书娘亲也没有另找住处,她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带着锦书去京城投靠外祖家。自家的那处小院儿已然不属于自己。
锦书好几次习惯性地一脚踩进去,却发现早已经换了主人人。是那位状师的外室,带着个丫鬟,那女子,看起来相当年轻,约莫十五六岁,但已经大着肚子。怪不得他要这处小院子,原是为了金屋藏娇。
锦书面无表情地退出来,拐回到秦家去。秦伯母虽然暂时收留了锦书母女,可是对她们却不似从前热络,锦书太能理解了,她唯一的儿子为了云锦书被发配充军,她还能在她们无家可归之时收留她,这是怎样一个伟大的人性。
最近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初九平安到了西朔州,还给家里捎回一封信。信里说他被安排在烽火台附近屯田。也是,他并没有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现在局势好像也算稳定,暂时应该不会上前线去。几个人看着他寄来的信长长出了一口气。
秦伯母不识字,锦书就继续念给她听,他的信都是些大白话:“娘亲可好?儿一切皆安,于烽火处屯田,不必在战场面对无眼刀剑。娘万事可放心…”秦伯母眼含热泪,激动地说了好几声“好,好,好,平安就好。”
接下来的一段,锦书只是顺嘴带过:“还问我的伤好了没有,让我好好养病。”
其实他写的是:“锦书,见信安,伤痛如何?你素重情,切不可计较我之得失,务必宽心将养身体,我杀贼不悔。”
不悔,即使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他还是在宽慰她。
后面的内容简单写了些西朔州的见闻,还告诉她,如果回信,要托付给谁,要寄到哪个驿站。
锦书将这封信看了又看,虽说不是烽火连三月,可是这封家书在她的的确确能抵万金。她小心地将信收到一个小木盒里。
铺开一张纸给他回信。
执笔半天,心里面有千愁万绪,却不知道如何下笔。笔尖的墨滴了好大一坨在干净的信纸上,锦书放下笔,将这纸丸成个球儿,扔到一边儿。可是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可不敢浪费,于是又把纸团子捡回来,展开放在书底下压平。
又拿出一张纸,铺平,长舒一口气。写道:
“初九,见信安。
你所做之于我,无有谢言可相抵。离别时亦未能相送,心中愁绪千千万,遗憾感恩各半,万望珍重,以期再见,我当结草衔环报你之恩。
伯母悲痛过度,眼疾加重,几不能视物。
母亲预备回京认祖归宗,一则不忍伯母一人在家无人照应,故携伯母一同上京,二来可找京中名医治其眼疾。往后如有书信请寄至京城驿,收者暂还未定,以我再寄为准……”
想到捎信之人过几日还要回去,她还来得及赶制衣服鞋袜,便又写道:“捎去粗制鞋袜衣帽若干,千里送鹅毛,此中有真意。西朔荒凉少雨,昼夜天气变化多端,想必你之境况更糟。冷必添衣,使热也勿图一时之凉。忌喝生水,缺医少药之地,恐生病难捱……务必多吃叶菜果蔬,于你有益。你之脾性,素来冲动,鲜顾后果,今远在边关,切记与人为善,不可乖戾似前……”
洋洋洒洒,竟然写了好几页。
这封信的到来让锦书的病好了一大半,第二天精神很不错,她就和娘亲带着秦伯母去老郎中那里瞧眼睛。郎中复诊后,还是摇摇头。只开了一些汤药叫她回去喝。
“这位夫人的眼睛,是多年用眼过度造成,又忧伤过度,雪上加霜了。”
锦书娘有些失望,锦书倒是没说什么,只看着那一排排的药柜琢磨:如果能配些易携带的常用药品给初九捎过去呢?
“请问大夫,军中常用的药物你可会配制?”
那大夫点头:“你要什么药,怎么个配法?小丫头?”
锦书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务必使外伤内伤齐全,能做成丸药就尽量做成,能做成膏药就做成膏药,又问,常在野外生活,容易得什么病?要是敌方在水中下毒,一般是哪种毒?有没有辨别之法?有没有可解之药?
她因为看过太多电视剧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她娘听着突然发现,尽管女儿早慧,可这成长的也太快了!
锦书只管发问,忘了自己要扮演一个12岁的闺阁女孩,显然这些问题已经超纲了。她看着自己娘复杂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反应过来,扭捏了地来了一句“人家看话本子里面都是这样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