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年时雪多年未回京,不晓得如今的京城竟已经这般民风,都可以当面问姑娘家的亲事了?哦,也不是,大约眼前这位比较离谱吧。
离谱之人,想必不回答也是没什么要紧的,年时雪如是想,很是矜持地莞尔,只盼那城门口亲自走到眼面前来才好。
年辰儒等在马车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女儿低头羞涩的模样,以及边上那位年轻侍郎言笑晏晏。他官职小,虽说大桓所有京官都要上朝,到他,也是排在最末的,一般根本不会与前头的大人有甚交集,更扯不上闲聊拉扯,更何况,那刑部一派向来不与他们多话,哪怕是韩侍郎八面玲珑,能言善辩,那也不会用在自己这一个小小主事的身上。
思及此,他不禁多瞧了那不远处走来的人。所以,兰玥说的话,莫非是真的?
今日早些时候,有人特来传话,说是要他们等在城门口接女儿回家,却并未言明身份。当时他与兰玥面面相觑,他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在他入狱其间,还曾有过街上拦车这一出。
虽说五年未见,他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女儿是何脾性,但是会做出这般事情,实在是大胆了些,哪怕是为了他。
原本,他是想与韩侍郎道谢的,可今日看起来……
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年辰儒抬手:“有劳韩大人。”
年时雪一时有些迷茫,不是说没碰上父亲么?方才离得远她还不敢确定,不想等在门口的当真是他。
正要开口,那韩漠冬便一抬手,已经恢复了正色:“年大人不必客气,天色不早,早些归家才是。”
“是。”年辰儒这才看向女儿。
年时雪从开始的愣怔中回神,屈膝施礼。
韩漠冬一笑,虚扶她起身的时候轻道:“年小姐若是想谢,不如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着的声音。
年时雪狠狠忍住才没退一步,面上端得平静如水,低了头站好。
“好啦,走了。”韩漠冬挥挥胳膊转身就离开,没再看年家父女一眼。
年时雪也无言,先行进了马车。
秋茗原是要扶着,被年辰儒横伸一只胳膊拦住了。
待车帘放下,年辰儒才将秋茗拉远了些:“韩侍郎路上与你家小姐说了什么?”
“回老爷,奴婢离得远,并未听清。”
这话不是搪塞,她委实跟得不近,秋茗不知他何意,答得小心翼翼。
年辰儒见她不似撒谎,终是没再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后冷声道:“你是小姐的贴身婢女,京城不比江南,往后仔细看顾着。”
“是,奴婢知道了。”
年时雪等了一阵,才见年辰儒进车,父女俩几年不曾独处,此时相对,却是一句话都找不出来。
当然,就算是找着了,也不见得能说出来。
这种时候,年时雪竟是有些感谢这破损的喉咙。
“听说你为了我当街拦了韩侍郎的车。”年辰儒开口,却没看女儿,只是兀自瞧着摇晃的车帘继续,“往后,莫要做傻事。”
“……”年时雪喉中一梗,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这一声滞涩,叫年辰儒终于还是看回了她身上,不过一眼就别开:“那韩侍郎……”
似有犹疑,他没有一并说完。
年时雪心中怦怦,捏了捏衣袖,今日那韩漠冬不知有意无意,一路都在说些有的没的,旁人她不知晓,可是落在父亲眼中——她又想起之前那左相家小姐的话,顿时紧张起来。
“以后离远些吧。”
闻声,年时雪定定看过去,年辰儒这次没再回避她的视线。
“刑部的水,我们年家淌不得。那韩侍郎是洪尚书的人,”年辰儒顿了一息,“纵使如今与你几分善意,也不可当真分毫,你可明白?”
手中的袖布一松,年时雪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她已然做好了被支配的打算,好比兰玥想让自己去做的一样,却没想过,等来的会是这一句。
眼前恍惚一闪,似是回到那日殿前。
到底,他仍是站出来过,那一声颤抖的陛下,她是听见的。
年辰儒看她,不等到她点头不罢休一般,年时雪复又嗯了一声的同时,缓缓伸出手去。
车内的矮几上,她点了茶水慢慢写下“左相之子”四个字。
马车晃荡,茶水写过即断,年辰儒却看得清楚。
沉默了许久,年时雪收回手瞧上。
年辰儒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没有再看她:“我接你回京,只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吁——”
马车停下,年辰儒第一时间就掀开了帘子出去,像是片刻也不能与她待在一起。
而后,便是兰玥的声音:“老爷回来了?今日怎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