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中月
九重天阙,风过琳琅,无边祥云映亮檐角,拾级而上,明净阔敞。
“帝后到——”
“轰——”
大殿之上,一众匍匐跪拜。
黄袍加身,龙纹覆盖,冠冕上坠珠晃动。
龙椅之旁,凤纹沿摆,金线缀之,凤冠衔珠,光彩照人,仪态无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隆恩——”
后位上的人稳稳启口,目光仿若睥睨众生:“今日乃骠骑将军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何必拘束。”
皇上低垂着眼,难以抑制般溢出几声咳嗽,有气无力道:“皇后所言极是,既是庆功宴,众卿不必拘束。”
阶下众人心思各异。
皇上病情较传闻似乎更为严重,花氏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后宫始终只有唯一一位皇嗣,花家如今又重新手握重兵……
大原的天,怕是要变了。
“骠骑将军退敌有功,骁勇善战,为我大原子民谋得一方福祉,本官且与皇上敬将军一杯。”
花氏笑意盈盈,率先举杯,皇上也跟着病歪歪地举杯。
花将军毫不推托地受过:“谢皇上隆恩。”
有人心下暗叹.
花家确实人才辈出,可惜被天家寒了心,难掩异心。
一阵慰问过后,花凤舞正欲轻启檀口令乐官奏乐,皇上忽地咳了几声,开口:“且慢——”
当朝天子满脸病容,不疾不徐道:“朕已是苟且之身,难免庸断政事,愧对先祖,今特委太傅协理摄政,众卿可有异议?”
天子一言,岂容置喙。
席中有人起身,正红的朝服也被穿出脱俗之气,自若而立,雪松一般,不卑不亢道:“谢皇上隆恩,臣定当鞠躬尽瘁。”
花凤舞微微敛眸,未置一言.
歌乐声起,丝竹弦乐不绝,觥筹交错。
皇上早在抛出这个惊天炸弹后就称病离席了,徒留群臣心中哗然。
栖梧宫。
“娘娘,夜已深,吹灯吧。”花凤舞只着中衣,端坐不动,“留一盏,下去吧。”
“是。”
夜风拂过池面,惊起涟漪。
将辜易牵扯其中,确实非她所料。
辜易于朝中不偏不倚,从不结党营私,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前任太师院先生,桃李满天下,后任太子太傅。
年纪尚轻几乎已身处高位无可再升。
民间有传说他是神仙童子,下凡历劫的,一身圣人之风.对大原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其实倘若她想做点什么,早晚会与他交锋.
只是……
灯芯被剪短,月色洒落满肩。
何以两全。
秋雨淅沥而下,宫中上下仿若焕然一新,石板净亮,砖瓦朦胧,皇后步辇于御花园中停下。
素手掀帘,她窥见满园春色将谢,那人不卑不亢立在前方.
花凤舞敛了敛神色,未曾动弹,声音庄严:“辜大人这是在堵本官?”
辜易声音如水:“皇后千岁,臣不敢。”
他行至步辇帘边,低声慢道:“娘娘,登高必跌重,水满则溢亏,望娘娘作国母之典范,谨言慎行。”
自他协理摄政以来,花氏一族愈发放肆,朝中人人自危.
花凤舞突然一阵难堪,那一瞬间,若给她选择,她定会收手。
她知道旁人是如何议论,可那都不及他这一句箴言更令她难以忍受。
可是她不能。
这是她背负花氏一脉踏血而来的尊严与荣耀,万不容半点闪失。
千千万万句话,她偏偏选了最无力而苍白的一句.
花凤舞冷哼一声:“辜大人未免管得太宽!”
山河动荡,风雨飘摇。
花父的副将身手利落,纵身一跃,轻松进入官墙之内.
“娘娘。”
花凤舞眼都未抬:“都在桌上。”
那人拿走信封妥贴收好,转身欲走。
“且慢。”
灯影晃动间模糊了她的面容,教人看不真切。
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又在寂寥的夜色间显得格外清晰。
“辜易,免。”
那人似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娘娘……”
女子未抬头。
“大原不能没有辜易。”
那人恶毒地笑了声:“娘娘这般有仁心?如今未免显得太可笑。”
如果那人看清向来强势庄严的皇后娘娘眼下卸尽铅华后浓重的青灰色,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将是徒劳,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