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可是她有。
她见不得他一分一毫的心疼。
她不需要心疼,那不叫爱。
她是从小娇生惯养,知书达礼,听过政局的殷家长小姐。
她要做一个清醒知趣的,骄傲的殷怀玉。
她要亲手斩掉那些错觉。
青苔和茉莉进来,轻声道:“夫人……祁夫人那边……”
“婉拒了吧,便说我身子抱恙。”女人抬手轻而慢地揉了揉太阳穴,“茉莉,扶我上床再歇会。”
“……是。”
不久便是官宴,唐珩作为大将军也得去。
殷怀玉收拾妥贴便出院走向等在门口的翩翩公子,余光瞥见偏院门口偷偷站着的目光不善的四姨娘,穿了件桃粉的春衫,当真是千娇百媚。
她极轻地泻出一两分笑意来。
偶尔殷怀玉还是觉得快意的。
即使唐珩不爱她,可他敬她。
在后宅之中,女子能拥有这份敬意,便已是足矣。
再譬如此时,再受宠又如何,还得乖乖与她行礼,这种场合也依旧不能去。
走到马车前,唐珩冲她伸出手,勾唇:“夫人,上车吧。”
男人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与他冷淡招人的样子不甚相符,她却瞬间想到了他一身戾气驰骋疆场的样子。
殷怀玉左手猛掐了一记手心,抬眸娇笑,就着他的手稳步上了马车:“有劳夫君。”
很快到宫中,她与他携手入座。
他那张脸即便已婚也依旧招人,很快引来在场女眷的目光。
忽地,他轻笑了声,侧身抬手为她抹去了嘴角的酒渍:“夫人还会贪酒?”
一瞬,屏息凝神。
唐珩很快坐回去,自然得仿佛这个动作他已做了千万次。
可他这些动作不仅引起了女眷们的骚乱,还打乱了她的思绪。
殷怀玉忙再次抬起酒杯,堪堪掩饰面上的不自然。
再转头,他游刃自如。
她到底没忍住,抬杯时苦笑了下。
唐珩的父亲是武将,母亲却是名门闺秀,自小对他要求严格.
所以他是最不像将军的一个将军。
他翩翩有礼,运筹帷幄,从容礼貌,还战功赫赫,教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找不到一点是非。
他不像他的父亲,心直口快,所以被有心之人挑了错处被弹劾.
而她就在他的温柔与冷淡中拼命维持体面。
宫宴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蛮子更加嚣张,唐珩很快奉命出征。
战事越发吃紧。
不知过了几月,三月还是五月,城中有人说蛮子已兵临城下,将军投降,皇帝已准备出逃。
偏院那几个一天闹得比一天厉害,一个赛一个的能折腾,殷怀玉懒得管.
殷家传信,让她备好去乡下的物件。
这便是战事确实严重了.
她拒绝了,转身让青苔准备一个小佛堂诵经。
“青苔,茉莉,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最后的日子,自己决定去留吧。”
两人俱是一惊。
“夫人,我们自小跟着您,生死相依。”
殷怀玉不再多言,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闭眼诵经。
女人脸侧有个还未消的巴掌印。
那是前不久殷夫人来扇的.
殷夫人的开场白是“你是我们殷家的女儿,我们决计会护你周全”到最后气急了扇了她一巴掌:“殷怀玉!你还是我教出的女儿吗?皇上都往行宫赶了,你要死要活地在这痴情个什么劲!你以为刀枪是过家家!唐珩说不准早死了!再说他杀了多少蛮人,你是他夫人,被抓到你就惨了!”
殷怀玉当时很平静,给她跪磕了三个响头,头上鲜血直流:“女儿不孝,但夫君未归,出嫁随夫,女儿不能走。”
“唐珩就是死了,我也要等他的尸首。”
在那天之前,她一直都以为维持这体面到底不算太难。
终究还是露馅了。
约莫再过了十天,蛮子便攻城了。
夜晚极静,风吹得呼呼响。
彼时唐府里,哦不,应该说整个京都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唐珩满身是伤被鸣风背回来时,殷怀玉正在念经。
鸣风伤也重,才进聆玉院就躺在了地上,了无声息。
殷怀玉心尖都在颤,走过去轻轻抱任唐珩。
“没想到,我竟是要等你死了才能抱一下你。”
想到尚书府严苛的礼仪与家训,殷怀玉苦笑了下.
许是憋了太久,一笑,脸上有了表情,眼眶里的热泪便不管不顾地滑过脸庞。
终究还是不太体面。
压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