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花
借着幽微的月色,薛栀看清了他的脸,是燕栖寒。
只是少年现在的样子堪称狼狈。
雪白的外袍湿透了,沾染着斑驳血迹,一身的血腥气。黑发湿淋淋黏在额上,捂着她的那只手很凉。
连颤抖的睫毛都挂着几滴新鲜的水珠。
薛栀吓了一跳,掰开他的手指,问:“你、你在这站多久了?”
少年没说话,认真地看着她。
薛栀又问:“你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黑色的眸子溶在夜色里,一眨不眨。
薛栀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按了按自己的。
没发烧啊?
怕不是被雨淋傻了吧?
她赶忙披上外袍,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到桌边坐下,点燃了一盏烛灯,烛光暖融融的,填满了小半房间。
薛栀给他倒了杯热茶,挨着他坐下,关切地问:“冷不冷?”
燕栖寒捧着杯子,眼睫低垂,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盏热气腾腾,衬得他的脸如在雾中,凌厉的线条柔和不少。
薛栀站起身,想要给他拿件衣服,却被少年扯住了手腕。
“我想到了。”他湿润的唇张了张,蹦出一句话。
“嗯?想到什么?”薛栀愣了愣,脑子没转过来。
少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眸中倒映着跃动的烛火,眉目清隽:“理由,杀你的理由。”
?
薛栀僵在原地。
她不过随口一说,早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没想到他真的去想了?看他的样子,不知又做了什么大事。
薛栀眉心跳了跳。
“你怎么想到的?”
燕栖寒站起身,以身高优势将她笼在阴影里,他淡淡开口,像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哦,杀人。”
“……杀了谁?”她嘴唇干涩,吞了吞口水。
“刑狱司的犯人,我把他们全杀了,想看看跟杀你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道,没意思。”
薛栀向后退了两步:“所以你就回来了?”
少年脸色苍白,唇色却鲜艳,他歪了歪头,认真道:“不,我去了后山,又杀了许多妖兽。”
“然后呢?”
“然后……就想明白了。”
薛栀仰着头,试图看清少年的神色,可燕栖寒背着光,像天边的一团乌云,怎么也看不清。
倒是她的表情被一览无余。
她怕了。
第一次怕了。
燕栖寒的确很天真,像个小孩子,对待人情世故、纲常伦理一概不通。
可她忘了,他依旧是个魔头。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薛栀心脏砰砰跳,每退一步,少年便紧跟一步,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牢牢绑在视线里。
薛栀捏紧了裙摆,退无可退,抵在了桌角。
“你不想知道吗?”
薛栀没回答,慌乱地别过脸去。
燕栖寒皱了皱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了脸。
半响,少年弯了弯眼眸,忽然笑了,嗓音清冷,如一线泻泉:
“我知道了,你在怕我,是不是?”
燕栖寒不明白什么是怕,但他看出,面前的女孩,和跪在脚边的那群人一样。
一样地虚情假意,掩不住脸上的厌恶。
他收敛笑意,指尖寒凉,捏紧她的下颔:“回答我。”
薛栀被迫看着他的眼睛。
她发现燕栖寒很喜欢捏人的下巴,好像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讲话。
该说不说,很真诚。
“哈哈,怎么会。”她尴尬地掩饰。
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那你为何躲着我?”少年眼里露出一丝戾气。
“我、我不是躲着你……”薛栀灵机一动,转身把大开的窗户关上了。
“你瞧,风把窗户吹开了,你穿的这样少,我怕你着凉,哈哈。”她眼神清亮,透着明晃晃的关切。
燕栖寒又眨了眨眼,狐疑地问:“真的?”
“嗯嗯!”
她重重点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替他掖了掖领口:“千真万确!我若骗你,天打雷劈!”
“轰隆——”
话音未落,一道响雷很不给面子地轰在院子里。
一阵难言的寂静。
冷风呼啸,窗户并未关紧,“吱呀”一声,猛地大敞开。风灌进了后脖子,细密的雨丝打在背上,凉飕飕的。
薛栀转头又要关窗,却被少年把双手钳在腰后。
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得很乱,漂亮的脸白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