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剑
晕过去之前,薛栀全都想起来了。
她不只是个炮灰女配。
入山门之前,同今日被魔气附体的数百名弟子一样,她被下了咒。
至于下咒的是何人,她也不知道。模糊的记忆里,有个穿斗篷的女子,在他们耳边说话,声音轻得像羽毛。
她说,杀了他。
杀了燕栖寒。
如果不是薛栀的灵魂穿了过来,恐怕今日燕栖寒的剑下,流的是她的血。
一想到那个少年,薛栀就冷得发抖。
燕栖寒是原书里的大反派。
前期戏份很少,是高高在上的小仙君,清冷无俦,天之骄子,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被男主裴夙视为追赶的目标。
后期突然黑化,生生入了魔,屠戮太阿仙府弟子三千人,甚至亲手杀了他的师尊,镇元老祖。
总之就是个弑师弑友的大魔头。
原书并没写他黑化的原因,薛栀简直无从下手。跟这样的大魔头待在一起,就是舔着刀尖过日子。
况且还有一道咒。
必须杀了燕栖寒的咒。
开玩笑,杀了她的任务对象,还怎么回家?她有这个能力么?
薛栀头痛欲裂。
简直不想醒。
可床边那少年的目光太过炽烈,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装不下去了。
薛栀只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故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见燕栖寒倚在帐子上,神情专注,不紧不慢地擦着剑。剑身很长,泛着寒光,折射在他漂亮的眉眼上。
剑柄是温润的玉色,规整地刻了两个小字——
十三。
薛栀盯着他修长的指节出神。
听说他十三岁那年于三大仙门论剑一举夺魁,名扬天下。
剑上的小字是这个含义?
有够自恋的。
薛栀撇了撇嘴。
“在看什么?”见她转醒,少年歪了歪头,琥珀般的眸子看过来。
手中的剑明晃晃,怪吓人的。
薛栀坐起身,咽了咽口水,僵硬地问道:“你拿着它干嘛?”
“哦,你说这个?”燕栖寒扬了扬那把长剑,没什么表情,“还能做什么?”
他转动冷白的手腕,认真地欣赏剑上的寒锋:
“杀人。”
长剑悄然抵在了薛栀喉口。
?
薛栀吓了一跳,脖子后仰,努力思考自己醒来后怎么惹到他了,或者说,大魔头的心思,不是常人猜得到的。
薛栀微微偏头,避开那道寒锋,两指拈住剑刃,往旁边轻轻一拨:
“别闹。”
虽然大魔头的心思很难猜,但不会是真的要杀她。
不然她能活到现在?
少年任由她把剑拿开,眉头紧皱,不解地盯着她的脸:“你怎么不求我?”
薛栀笑了两声,扯到了那道鞭伤,又捂着肩膀,疼得直吸冷气:“求你什么?”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少年忽然欺身上前,小臂撑着床头,压了上来。
二人离得极近,薛栀几乎能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沉水香。少年黑润润的眸子就这样直白地、一览无余地扫在她脸上。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薛栀怔愣住,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燕栖寒又捏住她的下颔,将她的脸生硬地转过来,逼迫她直视他。
“就是……求我啊,像那些人一样,抹着虚假的鼻涕眼泪,跪在我脚边,一遍遍叩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肝掏出来给我看……不是吗?”
这是什么心理扭曲的癖好。
“那个,你先说,为什么要杀我?总得有个理由吧?”薛栀弯起眼睛看他。
少年歪了歪头,眸子黑白分明:“杀人需要理由吗?”
“当然!若是没有得罪过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薛栀曲起膝盖,双手撑着脑袋,给他洗脑:“即便得罪了,也要分清楚严重程度,譬如一个人踩了你的脚,难道你转头就要把他杀了吗?”
燕栖寒被她问住了。
从没人告诉他杀人需要理由。
师父总说,只要他想,天下人都杀得。
每杀一个人,师父就摸摸他的脑袋,说杀得好。
但他感觉不到快乐。
或者说,他没有情感,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于是,他便在鲜血飞溅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那便是看人濒死挣扎,看他们被欲念掌控,露出罪恶的本质,丑陋得像团蛆虫。
薛栀无聊地看着少年怔怔出神,忽然觉得这大魔头还挺好哄的,“怎么样,想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