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逝水（五）

所有的考评结束，已经是晚上了，皇帝把筠娘叫到自己寝殿里，遣走了所有人。

“你觉得贺禎这个人怎么样？”他突然问她。

筠娘恍然就明白皇帝今日叫她来参加铨选的意义，她心里重重地沉了一下，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她已经十七岁了，是到了要成婚的年纪。

那么，今日这件事和之前她认识白酩有没有关系呢？文惠郡主和一个陌生男子举止亲密的事情早就在江州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伯伯知道多少呢。

“如果我要赐婚给你们俩，你可愿意？”他又追问道。

筠娘作了一个她认为娇羞的表情，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他很好……”

“我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脸上带点欣慰的笑。

过了半个月，吏部任命的消息下来，贺禎被授予散骑常侍的职位，皇帝颁布圣旨，为他和文惠郡主赐婚，择吉日成亲。

筠娘就这样很快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皇帝另赐给她几十箱的嫁妆，皇后，几位皇子、公主，贵戚都有丰厚的赠礼，铺天盖地的红色，锣鼓喧天的声势，文惠郡主的婚礼比皇子公主办得还要盛大繁琐，只有筠娘自己不觉得，还在梦里一样，像个木偶任人打扮安排，脸上涂厚厚的粉，始终挂着笑，手里拿着扇子，头上身上的东西压着，她只觉得极重极累，只想立刻结束能歇一歇。

殿前坐着皇帝皇后，贺禎和她同牵一条锦缎向他们行礼拜别，本来都要结束了，六公主萧映月吵着一定要贺禎作一首催妆诗，贺禎很从容地拿笔写了。

“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

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

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

……”

这并不是他的诗，萧映月要发作，被萧植拦住，这一关终于过去。

出了宫门，坐上轿子，筠娘终于觉得轻松一点。

他们成婚以后住的还是郡主府，本来朝廷要新赐府邸的，但是筠娘觉得这里住惯了，也没必要特地铺张浪费，也只是重新修缮了一下。她从早先住的院子里搬了出来，里面的东西都封了。新房靠近后花园的一间院子，东西都是重新安置的。

透过轿帘，她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前面骑在马上的贺禎，他和自己一样，穿一身红色礼服，接受两边街上行人的注目和祝福，仿佛占尽了满城的风光。

得到了这样金玉一般的人，自己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不能想很多，只觉得极累极困，哪怕轿子摇摇晃晃她也睡熟昏过去了。

迎亲的队伍绕过一遍江州城，到了郡主府，已经接近黄昏，下轿，上堂，拜过天地。筠娘的家境特殊，她母亲早死，父亲略等于无，而贺禎也是一样，他父亲、兄长死于乱军，母亲勘破红尘避世深山，两个人几乎相当于没有高堂，司婚也就跳过了这个环节，两个人拜过之后，筠娘被送入婚房。

已经入夜了，外面丝竹的声音并没有停，从房间里大概可以听到外面宴席上饮酒行乐的畅快声音，筠娘醒过来又睡过去，她丝毫没有是在参加自己婚礼的自觉。玉坠中间叫醒过她几次，还要等贺禎回来举行合卺礼。可是她真的很困了，倚在床上又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已经是半夜里，酒乐都已经散去，四遭变得很安静，玉坠还守在她身边，不停打着呵欠。

“他还没有回来吗？”

“是……郡马派人来跟您说，他今天有点累，就在书房里歇下了。”玉坠面色带点惶恐。

“我知道了，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那合卺礼……”

“就当举行过了，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

玉坠还要再说什么，筠娘挥挥手让她退下了，她打了个哈欠，随便扯了几下衣服就睡过去了。

这么一睡就到了天大亮，日上三更了，玉坠不得不进来叫醒她。

“怎么？”她揉着眼睛，意识还不太清明。

玉坠小声告诉她，贺禎已经堂前站了一早上了。

筠娘这才起来，请他进来坐下，一边叫人拿衣服来换上，自己抹脸梳头，都收拾好了，她撤下去屏风和他见面。

他也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久等的不耐，反而对这里的一切了不关心。

筠娘和他道歉，自己贪眠起的晚了，想他也饿了，就请他坐下来跟一起吃早饭。

贺禎委婉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

“劳你等了那么久，无论如何吃一点，喝杯茶也行。”

饭菜陆续端上来，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不像新婚夫妻，反而像是主客，筠娘对他尴尬地笑了笑。贺禎用过茶，开口跟她道歉昨晚的事情，被她拦住了。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你都说了是无心的，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贺禎跟她道了谢，就那么坐着，一言不发，看她一个人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