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逝水(四)
后来的事情筠娘就不知道了,她记得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失去了知觉,好像睡过去了,很久很久,来再醒的时候,她床边待着一堆人,见她醒了,都纷纷围过来,给她喂水送药。
她一张口,嗓子沙哑地难受。
“我睡了多久?”她问他们。
“五天。”皇后拉着她的手,眼睛里带着殷热。
筠娘想起身来,只是稍微动了动,不料想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她觉得双脸发热,浑身都热。
“我怎么了?”她问他们。
“快别动。”皇后抹了抹眼圈,很快来按住她。
“还说呢,那天后半夜下来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就执意出去了,还不许一个人跟着,结果回来就发了高烧,一直醒不过来,太医说怕是要转成肺痨,上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等你好了看我怎么罚你。”
萧植过来帮她求情。
“她吃了这么大的苦,一定知道错了。养着一阵子病,就当是罚她。”
皇后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点了点头,很哀怜筠娘的样子。
几个妃子还有公主凑过来跟她说话,筠娘现在体力不济,这些人没有多打扰她,只关切叮嘱了几句就告辞了。
筠娘没看见三皇子萧寂,也没看见萧庭琛,也许北使团已经走了,萧庭琛也去了封地,她心中隐约觉得暗中发生了许多大事,还有玉坠呢,也没看见她,她想开口问出来,可是太累太困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又睡了两天,她也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不断有人来看她跟她说话,皇帝也来看过她两次,她也已经能应对一阵子,她渐渐从别人口中得知,北使团确实已经走了,萧庭琛也已经去了封地。
玉坠则是因为看管主子不力被送去掖庭受罚,筠娘叫人把她放出来送去治伤,毕竟这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暂时不能行动,就这么一日日地在床上躺着治伤,一躺就是半个月,后来有力气能下床了,还是不能多走动,不能吹风。
又过了一个月,筠娘从宫中搬回府里,她也不出门,整日在房间里闷着,出来就在自己花园里走几步,有时候发呆,对着天空或者池水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几个至交的世家小姐来看她,她也只是笑着应对,把她们送走,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就这样,从盛夏到立秋,筠娘养病养到身上的衣服多加了一层,养到叶子从碧绿变黄落了满地。她生了一场病,恍然像过了好几年一样,她突然由盛年品到老的滋味。
离重阳节还有一段时间,宫里来了使者,带了药材还有补品来问候她的病情,并向她传递皇上的命令,后天是秋试的最后一关,皇帝会在文和殿前亲自住持殿试,出题目选拔考生,到时候相关重臣都在现场,请筠娘也跟着一同参与评议。
“这不太好吧,我只是个女子,又没有真才实学,如果妄议人才选拔,岂不是会误了国家大事,还会招来非议,我就不去了。”
“郡主过谦了,陛下当然了解您的才学,他也放心把这次殿试交给您来评议,后天请您一定来。”
筠娘就这么应下了,她心里觉得这事情很重要,剩下的准备时间又不多,急忙叫人出门打听一同参评的官员,自己忙着翻书复习学识,简直比考生还要紧张奔忙。
这么忙了两天,一转眼就到了殿试的日子,筠娘按圣旨的要求,一身盛装来到文和殿,被人指引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位置靠后,前面一扇屏风半掩着。坐在她前面位子的人也陆续来了,都是朝中有名的几位学士,或者是太傅,或者是尚书,其中就有江绰,有两位就曾经教过她。
开场前,听他们议论,其中最看好的一个人是贺禎,他是东山贺氏的嫡系子孙,先祖门庭显赫,父亲贺煜做过先朝的太子少傅。贺禎自己聪颖博绝,过目不忘,诗书词赋,乐射御数,无不精通,为人谦和守礼,被目为有古仁人君子遗风。先前的考评,他所有科目均是上上,无论今日他夺不夺得文首,前途都会一片大好。
筠娘只听他们议论,也对他们口中的贺禎起了好奇心。只听着钟鼓响了,殿试开始,考生按照顺序一个个进场行礼,还没开始问,筠娘就听旁边的人指出来,第一排第五个那人就是贺禎,她远远地见了一眼,这人面如冠玉,举手投足真可见君子风范,在行列里犹如鹤立鸡群。
几个黄门把殿试者之前的书面材料呈上来,一张张上面写着他们的籍贯家世,还有之前射艺、骑术、乐论、礼论、数术的成绩,筠娘按照顺序翻开,第五个就是贺禎,字君玉,籍贯东山贺氏,二十四岁,他的所有成绩都是上上,这人果真是个良人。
殿试要比的是诗赋跟策论,诗的题目是《咏五君子》,赋的题目是《六国论》,策论抽了《左传》里的子产的一段话作为分析材料,先诗赋后策论,诗赋需要手写交给考官评阅,策论则是跟天子对答。
题目出完,水漏开始计算时间,筠娘跟考官一起等着,过了半个时辰,开始有人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