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连锦霍然看向蒋煜,此时目光里已多了一分复杂。
蒋煜倒是不遮不掩,向裴宴安拱了拱手:“裴大人竟识得在下。”
裴宴安哂笑:“蒋大人跨马游街的盛景,名动一时,裴某想不记得都难。”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沈崇想了起来。
三年前,蒋煜因检举张奉受到朝廷嘉奖,随后又因文采卓越被钦点状元,进入翰林院任职,当时可谓是风头无两。蒋煜骑马游街的那天,他在街头巡值就听人编排了不下五个版本的蒋煜生平。饶是最厌恶小白脸的他,也忍不住多打量了蒋煜两眼。怪不得会觉得眼熟。
只是当年那起案子疑点颇多,朝廷因张奉的失踪,认定其潜逃,草草推定顾弦之的受贿之过。如今,张奉又被发现死在三年前。蒋煜的检举,便显得不那么可信了。
直觉告诉他,蒋煜不是个好人,但眼下,他救了薛樱,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他径直上前将蒋煜的手从薛樱的手臂中拉开,将他的手臂粗暴地拖到自己的颈后。转头对薛樱语气和缓地道:“扶人这种力气活,还是交给我吧。”
说着,便生硬地拖着蒋煜大步往前走。
蒋煜有一条腿不方便,只能单脚跳着跟上他的速度。
两人的你来我往间,连锦已收拾好了情绪,正欲上前,裴宴安拦下她:“我看薛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你还是先替她看看吧。蒋煜就是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这个程度跌打在我们靖察司是家常便饭,我和沈崇替他上药就好。”
连锦微微蹙眉,认真观察了一下薛樱的脸色,应该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别的问题。
“正好,我们也有些事情,想和蒋大人聊一聊……”谢洵适时地补充道。
连锦顿时明白了,他们这是想支开薛樱,好好审一审蒋煜,遂与薛樱好一番解释,将她带到了药堂另一侧。
另一头,沈崇将蒋煜扶到了内厅就撒了手,从身上摸出来一瓶跌打药酒,扔了过去:“这是靖察司特供的跌打药,你自己涂吧。”
蒋煜伸出手堪堪接住,险些没站稳,一瘸一拐地慢行了两步,挨着座椅借力站稳后,向沈崇作了一揖:“多谢沈大人。”
谢洵远远看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上前将蒋煜搀到了座椅前坐下,自己则在另一侧的座椅坐下,状似无意地道:“近来京中总有流民悍匪作乱,大人可知,在鸿宾楼前欺侮薛姑娘的是什么人?”
蒋煜略思索了一下:“那几个地痞是鸿运赌坊出来的,他们身上穿着一样的短打,应是赌坊的打手或是护院。”
“蒋大人平日也常去鸿宾楼吗?”裴宴安闲闲在蒋煜的另一侧落座,漫不经心地问道。
蒋煜恭恭敬敬将身子转向裴宴安一侧,道:“算不上常去。只不过,近日公务繁多下值的时间都较晚,下官又是独居,回家途中便顺路在鸿宾楼买些酒菜。”
裴宴安又道:“倒不知,蒋大人家住何处?”
“在曲柳街。”
裴宴安的食指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桌案,在听到蒋煜住处的时候,忽的停了:“曲柳街上有一家悦来客栈,蒋大人可曾去过?”
蒋煜面色如常:“自是去过。只不过,那里不久前发生了命案,现在生意不如之前红火了。”
原本裴宴安还打算迂回地询问,但蒋煜径直提起了那桩命案,倒令他微微感到诧异:“蒋大人知道那桩命案?”
“知道。涉案的两个考生曾是下官的同窗。”蒋煜没有半分隐瞒,坦然道,“而且,出事那一日,下官也在客栈中。”
“你家都住在那街上,还住客栈作甚?”沈崇忍不住道。
“实不相瞒,当日是有人相约。”
听至此处,谢洵和裴宴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人相约,也就是说,蒋煜有不在场的人证。
不等两人发问,蒋煜便继续道:“下官知道三位大人在追查丁峤与薛望一案,下官与他二人曾有龃龉,又曾出现在案发之地,有很大的嫌疑。但下官都可以一一澄清。”
谢洵缓声道:“蒋大人多虑了,此案复杂,我等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但若蒋大人能提供线索,我等亦感激不尽。”
“当日与我相约之人,是鸿运赌坊的少东家魏梁。”蒋煜沉声道,“魏家三代皇商,宫中所用布匹锦缎,一大部分由其供应。近年来,许多新兴布商进入内务府的采办名单,竞争愈发激烈,魏家感到危机,就想着拓展旁的生意。魏梁提到,魏家在宣州府有一纸厂,想借机垄下官府用纸的生意。”
蒋煜微微一顿,继续道:“下官就职于翰林院,平素接触的最多便是文书用纸。魏梁约下官见面,便是了解官府各部之间用纸上的讲究。我们从未时一直谈到了申时。”
丁峤的死亡时间是未时三刻。若蒋煜没有撒谎,那他确实可以完全排除嫌疑。
只是,他的反应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