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徐嗣年恭然道:“刘大人私调人马,本是重罪,但念其亦是一时情急之举,不若革除其大理寺右丞之职,令其为翰林院编修,好好地学一学大穆法令,面壁思过。”
敬德帝早已将几方人马的意图看明白了。
刘文升之事,此前便有暗探向他陈明,其人私调旧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生谢洵沉的住气,竟从未上奏弹劾。倒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被戳穿。
徐嗣年使了一步“以退为进”,向他提了个无关痛痒的惩处,算是卖了五城兵马司的面子。若他执意要加重惩罚,只怕一个不慎会引起反扑。好不容易将五城兵马司换上自己的人,其他的,且慢慢来吧。
敬德帝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此,便如徐相所言去办吧。另外,南朝使臣倒卖贡品,兹事体大,明日便由靖察司派人将使臣遣送回南朝,交由南朝君主处置。”
众人皆领旨,退朝。
回到靖察司,袁叙屏退旁人,对裴宴安喝道:“跪下!”
裴宴安心知其对自己刺伤南朝使臣一事定然不满,笔挺地跪在地上。
“我且问你,你因何刺伤那南朝使臣?”
裴宴安正组织言语,迟疑了一会儿。便听袁叙又紧接着道:“不要和我扯朝上你回陛下的那些话。我知道,那使臣逃避追捕不过是个幌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大夫?”
“义父,此事与连锦并无关系。”一听袁叙提到连锦,裴宴安便着急否认,“当时的情况下,为了防止他逃跑,即便没有连锦,我同样会对他下重手的。”
袁叙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裴宴安,眼中波动的情绪像是担心,又像是失望:“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等着靖察司出错?这次是你运气好,让你找着了贡品。你有没有想过。刺伤使臣之事可大可小,若有人从中作梗,借此挑起大穆和南朝之间的矛盾,引发大乱,这责任你如何担得起?!”
裴宴安沉默不语,袁叙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请义父责罚。”
“罢了。”袁叙将裴宴安扶起来,长叹了一声,“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对你已是偏帮。将使臣遣送回国,这事儿便算是了了。只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同悬济堂的那个女大夫,走得过近了些。我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在她来盛京之前的背景,皆为空白,来路不明,不得不防。”
对于连锦的来历,裴宴安也有过疑惑,但与连锦相处的时日,令他觉得,连锦并不是心思不正之人,但对着身为自己师长的袁叙,他还是异常郑重的应下了。
“此外,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袁叙厚实的手掌摁在裴宴安的肩头,“后日巳时,你去鸿宾楼见一个人。”
裴宴安怔忪:“什么人?”
“是一个线人,姓冯。后日你换身常服过去,她自会主动联系你。”
裴宴安心中还惦记着刘文升那起没了结的悬案,但不好当面忤逆袁叙,只得先行应下,再暗寻机会私查。
到了线人相约的那日,裴宴安计算着鸿宾楼距离靖察司府衙的脚程,提前出了门。
刚迈出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靖察司府衙外的茶摊上。
一袭水碧色长裙,清秀淡雅,温婉恬静,可不就是连锦么。
这日天儿早,她看起来在凉风里冻了好些时候,连鼻子都有些发红了。瞧见裴宴安从里头出来,她霍然起身,上前半步后又仓促顿住身形。
裴宴安径直走向她:“连姑娘,这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平素极少见大人着白衣,方才一刹间,我还以为是看岔眼了。”连锦淡淡笑道,递过去一个金丝纹绣的香囊。“我是来给大人送香囊的。”
裴照神色有一瞬讶然,那日在靖察司,她将香囊作为幌子,当时他想套出她的意图便顺水推舟将香囊给她。未曾想,她竟真将这香囊修复了?
裴宴安目光瞥见手中的香囊绣面和绳结除了看起来更新,完全看不出修缮的痕迹,不由问道:“我记得当时这绣面烧毁了,你如何知道这香囊原来的模样?”
连锦解释道:“这绣面的纹样是对称的,我只是根据剩下的部分,去寻了盛京各处的绣庄,找来了颜色相似的金线和彩绳编织缝制。不过了,久时不碰针线,生疏了不少,大人若觉得哪里不好,我亦可拆了重新缝制。”
“不必,已经很好了。”裴宴安收下香囊,对连锦真心实意地谢道,“这原本的绣面纹样繁复,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的,坏了便坏了……”
“我见香囊上有绣着大人的姓氏,想着,这或许是重要的人送的……”
裴宴安微讶,沉默了半晌后,道:“实则,这香囊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确实对我意义非凡。不过,重要的人只要时时在心间,亦不用拘泥于这些物件。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大人不计前嫌,该是连锦言谢。实则,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