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赵文春从劳改场回来了。
第二天,“花面狗”过来通知赵文春去白马县重点工程飞旺水库工地参加劳动。在施工时,赵文春右腿被落石砸中,被医院诊断为胫骨骨折,开了工伤证明,回家休养两个月。可是刚过了半个月,“花面狗”便要赵文春和村里的年老体弱者一起晒谷子。
晒谷子也不是轻松差事。每天早上,这些年老体弱者把谷子装进谷箩挑到晒谷场,摊匀在地上,定时翻晒并赶跑偷吃谷子的馋嘴鸡。
高高的莲花嶂是清水人的大水山,是神秘无比的大雨神,晒谷人时刻守望它的阴晴雨雾。一旦发现远处的莲花嶂上出现暗灰的水雾,瞭望之人如临大敌,扯开嗓子大喊:“下雨啦!快出来收谷啊——!!”
这时候,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是的,每一个人,无论正在吃饭、喂猪、奶孩子、或是在清水河边上洗衣服的,全部跑向禾堂,就连满脸鼻涕的三岁孩童也笨拙地拿着扫帚扫谷子。大人们骂道:“都滚开,别添乱,现在装勤快,长大后都变成大懒猪。”大人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谷子,有时候好不容易地把谷子弄回仓库,天空中乌云尽散,太阳公公乐呵呵地露出笑脸。唉,没办法,人们只能把谷子从仓库里搬出,重新铺晒。
赵文春在赶收谷子时被一个鲁莽的孩子绊跌,已经复位的骨头再次错位,再次入院重做手术。出院前,医生反复强调:务必好好休息,绝不能提前下地干活,如果再次受伤,恐怕要终身残废。玉兰主动承担照顾赵文春的义务,每餐煮好饭菜后让甘甜送过去。
又是一个失眠之夜,她走到厨房喝粥水。月亮悬在半空里,又大又圆,天井里亮堂堂一片,夜来香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
有人独自在葡萄架旁边喝茶赏月,必是赵文春。
“阿兰,过来坐坐吧,这如水的月光和朗朗的晴空,实不该被辜负。” 那人说话了,果然赵文春。
玉兰拿了扇子走过去,坐在石凳上。“说得文绉绉的,太酸了!你的脚怎么样?”
“这不可以持着拐棍出来了?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吹一曲《清水幽兰》。”赵文春放下搪瓷茶杯,拿起心爱的笛子。这首曲子专为她而作,恍惚之间仿佛回到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回到那些血雨腥风的岁月,那时候他从未间断过书信。
玉兰阻止道:“别吹。我可不想整个院子的人都爬起来骂我们。”那首曲子,她只听过一次
“好吧。那我们说说甘甜的爸爸,就是跟我在同一个劳改农场那个,他是谁?”
“我不明白你胡说什么,阿宁是阿宝和甘甜的爸爸,他来信说要减刑,很快就回来。”
“可是,他分明不是……”
“没有可是。文春,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和你注定没有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玉兰认命,她和赵文春有缘无分。俩人从相识到相知相爱,二十几年里兜兜转转,分分合合,多少笑与泪,多少爱与怨,都成了过眼烟云。
赵文春也要认命了,这就是老和尚说的世间八种苦中的求不得苦。
老和尚还说:痛苦是可以摆脱的。
土改时农会从八爷和凤仙姑奶的书房搜出不少书籍,当过进士做过教师的三爷疼惜字纸,向村长赵文坤要过来,一直放在楼梯下面,如今这些书成为赵文春精神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