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几年前，高峰林场的廖场长发现他们的地盘上住着一位行为怪异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怪人独自住在深山里，一间木屋，一张竹床和几样竹制家具几乎是其全部所有。

有一次，廖场长看见这个怪人拿着一本破书与对面的山头参照和比划，便上前盘问，得知这位叫曹帽的怪人曾经跟人学过风水，邀请他去鉴定他为爷爷物色的新墓地。

曹帽说：“此处不可用。”他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那里为蛇地，必有洞穴。”

廖场长派弟弟过去挖掘，果然发现一个天然石井。廖场长把爷爷的骨头埋下去的第二年，弟弟被提拔为医院副院长，第三年儿子考上大学。廖场长请曹帽做护林员，另外划给他八十亩山林种八角。

四十年前，曹帽的老家霍乱流行，父母双双染病过世，把他遗留在一个山洞里。他靠着山泉水和地里的生玉米活下来，从此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后来在一支地质队里负责煮饭和搬运，跟随一位江西籍的副队长师傅学文化和风水知识，辗转大江南北，最后留在六万大山。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只记起当初他在山洞里清醒过来时，身上盖了一顶草帽，便自称“草帽”，副队长师傅给他改名为“曹帽”。

曹帽住在高高的红枫谷里，海拔高，湿气重，常年云雾笼罩，四周是高高环绕的群山。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庇护所，曹帽自己耕田种地，在山上采摘野生葡萄酿酒。

曹帽每月去一趟场部，弄回一些生活用品。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会闯进来破坏一个光棍男人的孤独和自由。有时候，他在溪边的大石上一躺就是半天，下雨或天冷的时候，他一连几天窝在屋里，磨刀，织布，切草药，拉二胡，看风水书籍，摆弄各种工具。

曹帽的人生目标是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在那里长眠。在死神光顾之前，他这辈子会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波澜不惊，安安静静地走完。

最终他发现，那只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

先是一只野猴的经常到访，打破了光棍男人孤独而枯燥的生活。

那只猴子总是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或坐在远处的石头上张望。在确认木屋主人离开之后，它打开插销进入木屋捣乱，偷吃东西，打翻东西，打烂东西。曹帽想方设法抓住猴子，却屡屡失败。

有一次，曹帽在锯伐一棵大树，猴子主动跑过来帮忙，抓住长锯子的另一端，模仿曹帽的样子拉据子。可是这家伙精灵得很，曹帽在上面拉时，它就跑到下面；当曹帽回到下面拉时，猴子又窜到上面，总之不让人靠近半步。

曹帽知道猴子喜欢模仿，吸香烟，捣草药，砍木柴，无不惟妙惟肖。他故意坐在山涧的大石头上，教猴子用细藤捆绑双手。不料其中的步骤太过复杂，猴子学不会，他没能逮住它。有一天，他拿出自酿的葡萄酒，就着花生米慢慢喝，回屋的时候故意落下半瓶。两个小时候出来一看，野猴子软绵绵地瘫睡在大石上，不用说，它醉倒了。

曹帽终究没有去抓那只可爱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