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玉兰站在石桥上，深深地呼吸。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中六年的时间过去了。

清水镇，木屋破旧，狭窄的街道依旧。清水河，静静流过，岸边依然是青草绿树，河滩上依然有群鸭在睡

山上的鸟叫此起彼伏，村子里的母鸡咯咯地叫个不休。

田埂上走来一个疯子，面色枯槁，衣衫褴褛，头发结成又干又硬的板状。疯子在田垌里游荡，歌声从心底直入心底，让人颤栗，恨不得融入歌里，化为尘土，化为灰烬，化为青烟消失在苍穹。

老翁在摇头，老妪在叹息，孩子胆怯地依偎在母亲怀里，缩成一团。

是飞凤戏班的五叔公，每每在演戏的中场休息时对山歌的五叔公。

其实，一切都在变，花草树木和房子变了，人也变了，死的死，疯的疯，那些没死的没疯的，也走在通往死亡和疯狂的路上。玉兰也疯过，是亲情将她唤醒。

吉庆堂门口的场地上，孩子们正在玩“乞儿狗”游戏，王贵则在龙眼树下聚精会神地做木工活。六年前，王贵亲自把玉兰母子护送出去。六年后的今天，他用澄净明亮的目光注视玉兰母子俩上了坡，用憨厚的笑容迎接他们。“回来了？”

甘嫂从大门走出来，接过玉兰手里的大藤箱，带到自家猪栏旁边的柴棚下。“你和云娘的房子已被队里没收，你先到我这里住下，再找”花面狗”要回房子。”

“土改时分给我们的房子，”花面狗”凭什么收回去？”

“没办法，云娘一死，人家就来霸你们的房子，文生那么软弱，哪里敢反抗。”

玉兰收拾好柴棚，搬来几块砖头和石块堆起火灶，把王贵送来的锅碗洗干净，又到赵文生那边取出挑水的担子。

她走到坡边时，赵文春挑着大粪桶从菜地回来。

生命中又一次不期而遇，俩人远远地默默相对，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龙眼树下，正在相互打探吉庆堂大少奶回来之事的村民们都望过来------呵呵，这一次，这俩人之间总该有一场好戏。

只见玉兰慢慢地走到了赵文春面前，后者则横着粪桶挑子，霸道地拦住去路。

她仰着头，固执，倔强，嘴唇紧抿。

几秒钟后，他颓废地垂下肩膀，转过身让路。

想看好戏的人们再次失望了------没有过分的举止，而且自始至终不说话。

说了。一句话，轻轻的四个字，从心底出，入于心底。只有心灵相契者才能听见。“何必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