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残酷的现实很快证明：玉兰的靠山想法只是一厢情愿和梦幻泡影。连续一个星期，刘扬不曾露面。玉兰牵肠挂肚，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她跑去公安局打听，却被告知刘扬请假休息，不知何时回来。

第二次再去问，大门口设了门卫岗，值班的民警嘴里叨了一根牙签，斜着眼，抱着肩，说话嗓门大，满嘴的唾沫乱飞。“刘扬吗？他调走了。调哪里？我不知道。要我说呢，刘扬就该讨个年青漂亮的城市姑娘。你一个地主婆、寡母婆、黑户口，哪一点配得上刘扬？不要死皮赖脸的缠住刘扬啦，知趣点走远点。一旦你踏进了公安局大门，想出去可就不容易。”

玉兰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两边是国营饭店、旅馆、学校、电影院、剧场，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拎着篮子或竹筐的是小贩，提着大包的旅客，打打闹闹的学生，那些骑着自行车匆匆驶过的，有政府机关工作人员，学校的老师，厂里的工人，国营商店的职员。

不知不觉中，她已站在刘扬家的房子前。大门敞开着，母子俩正在激烈地争吵。“阿妈，你还要闹多久？我求你不要去找玉兰姐，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只要你答应不再跟那个寡妇来往，我保证不去找她，否则我拼死也要阻止你跟她在一起。”

“阿妈，你不能这么逼我。”

“乖崽崽，离开那个女人吧，你不怕丢脸，妈妈怕；你不怕被克，妈妈怕，因为我只有一个儿子。”

“我说过无数遍了。我喜欢玉兰姐，我不在乎她比我大，不在乎她是寡妇，不在乎是否被克，我想跟她登记结婚。如果你让舅舅赶她离开广州，我就跟她一起走。”

“你……你敢……”

“是的，我敢。”

“那么，我现在就撞墙。”

“阿妈，你不可以这样呀，上次是绝食，现在又用这种办法来逼我……”

玉兰悄悄退下。

华灯初上的时候，刘扬来了，憔悴邋遢，脸色苍白而忧伤。

玉兰柔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

“兰姐，我想和你在一起……”刘扬哽咽，颤抖，痛苦的泪水从年轻的脸庞轻轻划落。

“……”

“我的心都快碎成两瓣了。你和我妈，我都放不下。”

“分开吧……不要来找我，否则我一定会消失。”

恋人的悲伤，恋人的眼泪，如利箭穿透玉兰的胸膛，她宁愿哭泣的是她而不是他，她宁愿为他承受一切，亲爱的、快乐的恋人……刘扬。

爱情斗不过母爱，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为了保护儿子，桂娘可以奋不顾身地从山崖往下跳，刘扬的妈妈可以绝食甚至可能撞墙。玉兰永远也不愿回忆起半年前桂娘斜挂在山路悬崖边一棵古老樟树上的恐怖场景。

在这个世上，惟独锦娘------她的婆婆，如此真心实意地接纳她，并成功地说服丈夫趁着凤仙姑奶出门在外的机会，满足大儿子的心愿，让赵文宁赶紧娶她回家。可是锦娘早已离开人世，或许早已化成泥土。

玉兰在汽车站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再也不去火车站那边摆地摊。从此，在广州汽车站众多的流动贩子中，多了一位美貌的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