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花灯里

女神谷日益热闹起来，数万灭灵先后聚集在这里建设，他们不像是逃难来的，倒更像是来度假的。灭灵一直是这样，多少次大战、无论胜败，他们都能挺过去。女神谷是备用的地方，所有生活物资、一应俱全。

迟让掌握着风，数个时辰之间元神便能在大泽五州都略过一遍。这三个月他的元神已经把大泽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确定没有遗落在外的灭灵。

玠风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踱着步，时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他随意地点点头回敬。走了许久他才发现——

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清澈友好又崇敬，反而带了一丝丝疑惑。

他大概能猜到什么原因。但是他现在没空探究和解释，因为他看到了一家裁缝铺，门口还挂着做好的一套婚服！

绿色乃万物新生之色，灭灵族的规矩，婚服皆是绿色。玠风有一瞬间的怔忡，他想起许多年前他在黄粱道投胎历劫之时的婚礼，凡人的婚服乃是红男绿女，彼时他的婚服就是自己找人订做的，大到款式、小到一个纹样的绣工，都是他亲自监督的。

他至今都能记得那套婚服上的每一条纹路，记得筹备婚礼时的喜悦和悸动。其实，遇见小月亮之后他偷偷按照黄粱道的款式重新做了一套婚服，可惜在大泽、没带过来——

他灵光一闪，有什么可惜的？为什么还要等？他迫不及待想成亲、她也同意了，不是吗？他们早就心意相通，偏偏总是横生枝节。之前他总想着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又总是碰上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才拖了这么久，他真的不想再拖了。

打定主意，他毫不犹豫地冲进店里喊道：“店家，我要门口那套婚服！”

铺子里一片狼藉，衣服、针线、妆奁……到处都是，店家埋身于一堆布料中，声音从里面传出了出来：“还没开门呢过几天才开业——”

声音戛然而止，店家探出头来，嘴里还吊着一根卷尺，他看到玠风的时候登时失语，眼睛瞪得老圆。他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尊、尊主这是要买什么？”

玠风重复了一遍：“就门口那套婚服，尺寸我写给你，赶紧帮我改下。”

“婚服？尊主你要成亲吗？”店家大惊，神情怪异起来，“您这是，真的要和月姑娘……”

玠风越来越心急，胸口那处像是有火在燃烧。他完全没注意到店家的异常，奋笔疾书，把他和小月亮的尺寸写下来，又留下足够多的银两，急忙去别的店铺。

这里百废待兴，他又联系不到三三，跑了许多地方，才勉强备齐了婚礼需要的东西，什么鞭炮、喜扇、马鞍、年镜、喜酒……他双目炯炯地盯着店家把衣服改好，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所有东西都带回家，正如他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新娘接回家——

不，是他和她一起，他们一起组成一个家。

他把婚礼布置在五位灭灵尊石像的山洞里，还在每个角落都点燃了蜡烛，摇曳的烛火映在小月亮惊讶的脸庞上，她的眼角隐隐有晶莹的水光闪烁：“这、这是……”

他站在他母亲的石像前，在她温柔的眼神中对着小月亮坚定地伸出手。他的目光温柔缱绻，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岁月：“我们不是之前就说好了吗？”

她把颤抖的手缓缓放到他掌心，眼角噙着硕大的泪珠。他们将所有心情都赋予眼神中，然后一起对着芷沅的石像与天地跪下、三叩首。大泽的规矩，新婚夫妇要一同照一个特殊的年镜，这巨大的镜子可以照出他们的元神。

小月亮的元神是赤红色的大荒之眼，而玠风的元神是——

一株非常纤细甚至可以说是孱弱的小草。这草小月亮认识，正是石凉特产的四物草。

她有些诧异，仔细回想了下她还确实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元神。他此刻的脸红了又红，挠挠头说：“正是因为不够威武雄壮，所以我从来不跟别人说的……”

镜中的小草在冷酷的大荒之眼凝视下晃得非常妖娆，小月亮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本来一场精心筹备的婚礼，险些搞成喜剧，他面子上讪讪的：“不能以外表定强弱。”她连连点头，是是是。

元神相交，再喝合卺酒，婚礼就算完成了。他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喜酒荡起水波纹，他蓦地笑道：“你知道吗？这合卺酒的习俗是多年前从黄粱道那里传过来的，大泽人特别喜欢，我也喜欢，所以特意买了喜酒。”说罢便与她交臂而饮。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就喝了一点点，看着她如玉般的脸庞，居然有点醉。她的睫毛弯弯的，他觉得心里有点痒。他低沉着嗓子问她：“什么味道？”

她舔了下上嘴唇，然后仰头看他：“苦的……”

他一愣，胸口瞬间被巨大的悲凉填满。这个石洞，这个婚礼，是他们从老天那里抢来的好时光，这一切就像是穿堂风、指间沙，根本抓不住的。

她仰起头，泪光盈盈：“为什么这么苦呢……”

他把她紧紧拥进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