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晴心天师是一个好人，从各种意义上讲。

不然他也不会在半夜因为听到隔壁莫名原因的喊叫而立即从床上爬起来选择救援。

关于晴心天师的性格……在落矜来到绝情峰之初，就有所了解。

毕竟不是任何人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看起来快要短气的男人一步一个血脚印地爬到自己独居的庭院中时……都能如此淡定。

“晴心天师啊……”彼时，落矜看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在窗边气定神闲地给穆翀举诊脉的晴心天师，心中只觉得离谱。

“天师您……我二人前来……就不……惊讶吗？”

晴心天师双眼微睁，看向落矜，倒是此时才流露出几分诧异，“季韬早先传讯给我——不过，眼下魔尊的空骨之力竟然已经狂妄到了此等程度？”

这回惊讶的人变成落矜了。

她一个踉跄摔到了旁边座椅上，他……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嗐，”晴心天师起身来搀扶落矜，“姑娘莫慌，我修行日久，当年魔尊一统断界山以西之时，我尚在昆仑山上修行，是以见过魔尊容颜，也不算稀奇。”

“那您又怎么知道……”落矜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他的空骨——”

“哦，”晴心天师缓缓道，“不才在下的师弟一念之差堕入魔道，刚好做了魔尊手下的左护法戟天……魔尊身死之时算起来，也有我那师弟的关系，我这些年来多方打听，多少还算知道一些原委……”

落矜拍拍胸口缓了一会儿，这个晴心……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落矜：“敢问天师……是何人门下？”

是哪位神仙如此厉害，竟能教出戟天和晴心这两个大徒——

晴心：“仙师驾鹤日久，门下有我和戟天，大概也是老人家心头只恨……不如这样讲，我与当今掌门乃是同门，戟天从前也是昆仑中人，只是离经叛道，被仙师除了名字。”

你还和掌门是师兄弟啊……

落矜环顾四周，那你是怎么沦落到绝情峰这的犄角旮旯里的啊！

慢着，他和掌门是同门，那岂不是……当年掌门也该见过前世的魔尊？

再想想昆仑和蜀国穆家的渊源，该不会……昆仑这些年一直接纳穆翀举，和穆家那个早夭的孩子无关，其实只是掌门为了看着……魔尊的转世？

“这些事，若姑娘感兴趣，来日我们慢叙，只是眼前，还需保住他的性命要紧，”晴心天师笑呵呵着，打断了落矜的思绪，床上的穆翀举适时吐了一口血，以示他的重要性。

戟天的魔气虽然强悍，但是在空骨面前，也服帖得要命，在穆翀举昏迷的漫长时间里，落矜和晴心头疼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伤，而是如何叫这一个醒来人，依旧是那个灵台清明，没有被怨煞之气操纵的他自己。

落矜在段洪山时，为了切断他和戟天之间相互吸引的牵连，在空骨外短暂缠绕了一层清气，这在后来也成为了落矜和晴心的主要手段。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叫穆翀举能在昆仑山中浅浅运化几重清气。掌握运行气机的关键之后，使出法术并不算难事。

只是那日授剑之后……

“你有没有发现，穆翀举的空骨，出现了些变化？”

晴心趁穆翀举不在，将落矜叫住。

落矜当然清楚。

她将一魄融入空骨中之后，穆翀举原先藏不住的外泄魔气大有收敛的兆头。

“他那空骨上的旧伤才最致命，此事你也知晓，”晴心道，“令魔气时时外泄只是一方面……这一点有你我时长照拂，多多掩盖，在昆仑山上能发现的人寥寥无几，但是——”

但是这已经成了他的死穴。

落矜也为此头疼不已。

一旦穆翀举有再上战场的那一天，此处一旦触及，滔天的魔气就会瞬间冲破心脏，届时空骨已碎，他再无掌控浊气的能力，一具血肉之躯只能沦为怨煞的食物。

“我将一魄植入他空骨中，”落矜道，“提防有朝一日他行差踏错，我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及时……魂魄与脉髓同源，许是我这一点精魄勉强填补他骨缝，才叫空骨产生些许变化吧。”

晴心闻言，默了一会儿。

片刻，他才道，“原来这便是神仙悲悯，哪怕舍弃自身也要维持苍生。”

“我哪有这种造化，”落矜摆手道，“我只是……不想穆翀举经受被魔气操纵之苦。”

“晴心天师才是常怀善心之人，从我和翀举到绝情峰以来，您对我们的关照……”

“我只有私心，落矜，”他将落矜的话打断，“我见过那空骨的威力，与你说实话，我不信穆翀举可以不堕魔。”

“我对穆翀举的诸多关怀，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当真有人能堕魔而心志不变。”

谁的心因为堕魔而……更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