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5

暮色下，一驾紫金华盖马车离开秦王府，穿过皇城的昭阳大街，来到大宫永乐门前便停了下来。

“请秦王殿下乘辇入内。”内侍请李景衡下马车。

巍峨辉煌的大宫门前华车辘辘，华灯初上，碧瓦朱墙下溢彩流光，遥遥传来丝竹之音，若凤管鸾声婉转动人，宫人提着鎏金银熏球走过，袅袅香气如桂馥兰馨，沁人心脾。

华玉真身穿内侍服，假扮成宫里接应秦王的小内侍，随李景衡跳下了马车，面前的场景让她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赞叹：“哇哦！”

李景衡见自己的小侍读目光流连，一脸惊奇艳羡的模样，便对抬辇的内侍说道：“本王走着进去罢。”

“是。”内侍恭敬地退下。

李景衡走在前面，华玉真跟随其后四处张望，途中碰见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纷纷驻足向李景衡行礼请安，华玉真生怕被人发现她是假冒的，只得暂时收起好奇心，低着头躲在李景衡身后。

待走到无人处，李景衡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她说道：“不必如此紧张，放松走着，尽管大胆地看，日后还需经常随本王进宫。”

“啊？”华玉真茫然道。

她回想起还在秦王府南院时，被要求与小内侍互换衣服，她一开始只当是开玩笑，没想到李景衡竟认真下达了命令。

那小内侍得了秦王殿下的命令，也相当识趣地立即当着她的面脱下内侍服，并摘下腰牌双手奉上，一脸狗腿地说道：“奴婢这身衣服是新做的，望姑娘莫要嫌弃，奴婢在此恭候姑娘回府。”

而此时，华玉真抬眼看向李景衡，只见对方的脸上神色如常，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脱口而出：“这也是殿下的命令么？”

李景衡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微扬，调笑道：“本王确有此意，华侍读可有异议？”

见面前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华玉真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阵热意，她连忙再次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殿下的命令，玉真不敢违抗。”

[待玉真小姐荣归华府那日，便是你我联手之时。]

华玉真脑海中又回响起林婉书的话。

若是她真的与爹娘相认了，她将不再是他府里的侍读，是否再也不能跟随他进宫了？

若是她真的答应与林婉书联手，伤害了他的表妹，他是否就不再如此时此刻般待她？

想到这里，华玉真脸上的红粉之色很快便褪了去，心底只余下满腔的酸涩供她回味。

见她一脸羞怯惶恐的样子，李景衡只当她是初次进宫太过紧张，被吓到了，便也不忍再逗她，继续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两人刚走过太庙，见到侧方走来一群内侍，中间簇拥着一座辇车，辇车上是一名年轻男子，正散漫地翘起一条腿，神情倨傲。

“奴婢拜见秦王殿下。”

走在最前边的内侍一眼认出了秦王殿下，急忙叫停身后其他内侍，带着他们向李景衡行跪拜礼。

李景衡只是站在原地，随意应了一下。

“怎么都停下来了？宫宴是不是快开始了？若是害我迟到，看我饶不了你们！”年轻男子语气甚是不悦地嚷道。

内侍战战兢兢地回头提醒道：“回二皇子的话，前面那位是大皇子秦王殿下。”

二皇子一听到李景衡的名号，便慌忙端坐好，令近侍放下辇车，像是不太情愿地朝李景衡拱了拱手，从齿缝中挤出话来：“景德见过皇兄。”

与暴躁的性格相反，这位二皇子生得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厚重的锦衣华服下身形略显纤薄，正经起来时，举手投足间颇具风流潇洒之意。

二皇子李景德乃当今高皇后所生，是大周唯一的皇嫡子，自然是看不起面前这个出身不明，被寄养在德妃名下的皇兄。

但李景衡到底还是皇长子，是皇帝亲自册封的秦王，并且手里还拥有一州兵权，战功赫赫。

更别提自己小时候还挨过他的拳头，最惨痛的一次是被生生打掉了一颗牙齿，至今还留有阴影。

李景衡并没有立即回应他，但站在他身后的华玉真，既然穿着内侍的衣服，也得按照内侍的规矩给对方磕头行礼。

华玉真连忙踏出一步，正要俯下身子时，手臂却被李景衡一把拽住，动作轻柔却不失力道地将她拎回到自己的身后。

李景德行了礼后，见对方并未理会他，就连他身后的小内侍也不向他行礼，李景德心中不满，却又不敢当面发作，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小内侍。

不曾想，这小内侍竟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身子瞬间抖了三抖，手指勾起李景衡的袖口边，脚底又挪了挪，整个人都躲到李景衡的身后。

“你这是在……”李景德偏过头望去，想要将这不懂规矩的小内侍揪出来。

此时，李景衡却往前一步，那双凌厉的眼睛直直得看向他，依旧如小时候那般充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