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4
万卷楼总共有五层楼高,御赐的藏书多达万册,而秦王李景衡久居边疆,府中侍从懈怠,万卷楼三楼以上很少有人过来打扫过。
林婉书与华玉真站在最高楼,此处屋顶上结有蛛网,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就连燃着火光的灯罩中都有飞虫掉入,时不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听了对方的话,华玉真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下,浑浊的空气突然闯入胸腔,令她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可林婉书仍是微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华玉真只张了张嘴,浅浅呼出一口气。
她只是问道:“林小姐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
林婉书举起罗扇掩嘴一笑,“明明都是同一个爹,一个从小在左丞相府中养尊处优,性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另一个则生于边塞苦寒之地,为求生存,不得不谨小慎微胆小怯懦,真是有趣啊!”
华玉真皱眉,问道:“林小姐为何如此笃定,我就是左丞相的女儿?如若我真的是左丞相之女,为何他不曾来寻过我?”
“因为他以为你夭折了。”
林婉书略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你放心,柳笙戈昨日便向华府的旧人打听你的身世,想必很快会惊动到左丞相,届时便会与你相认。”
华玉真见对方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可她心里的疑问却更加凝重了。
她是很想找到自己的爹娘,回到他们的身边,问清楚爹娘当年为何会抛弃她,十多年来,这个心愿一直伴随着她成大。
可在这一刻,她一直追寻的真相却变得没那么急迫了,因为……她已将秦王府当作自己的容身之所。
华玉真又问道:“所以……林小姐为何要单独告诉我这些?无论是左丞相是否会与我相认,抑或是……我与华玉瑶之间如何,又与林小姐有何干系?”
林婉书听得出对方话语中深深的敌意,可她并不恼,一脸平静地看着华玉真,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与华玉瑶不过一面之缘,可我对她厌恶至极,恨不得她立即消失。”林婉书毫不掩饰地坦白道。
“为何?”
华玉真很惊讶。虽然林婉书方才已评价过华玉瑶,但她这样一位举止含蓄的大家闺秀,竟如此直白地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厌恶,尤其是在亲口告诉了她,华玉瑶与她是姐妹的情况下。
林婉书起身走到华玉真面前,那面绯色的罗扇在她的指尖缓缓地转动着,搅起轻微的风,灯光中映照着的空气中的粉尘绕着她旋转,一身素色袅袅娉娉,犹如云边踏来的仙子。
她说道:“洛都人人皆言:‘瑶似火中莲,婉是水中仙,玄武北归日,金銮殿上辨。’陛下诏秦王回都,一为停战议和,二为皇子婚配。”
华玉真听罢眼瞳骤缩,身子不由得震了一下,瞬间又想起自己正站在楼梯口,便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手边的栏杆。
林婉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回到座上,拿起桌案上灯罩,捻起银棒拨动了几下,将浸在油灯里的飞虫残肢一一剔除。
完这些后,她又神情淡然地看向华玉真,说道:“我要做秦王妃,有华玉瑶在,我便做不成。”
华玉真呼吸一窒,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掉入了冰封的寒窑中,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蔓延四肢,握着栏杆的手指都变得僵硬,她木然道:“我不明白林小姐的意思。”
“我知道,你心悦于李景衡。”
林婉书轻笑了一声,话语从微微上扬的嘴角冒出,语调也跟着跳跃了起来,“若是你愿意,与我联手一同将华玉瑶踢出局,事成之后,我只要秦王妃的位份,至于他的心意,我并不在乎。”
林婉书的笑意更浓了,她道:“毕竟他的心里,就连你这样的佳人……也不过是她的影子,我又何苦自寻烦恼?”
林婉书说罢,款步走到屋子中柱旁,只见那中柱上缠绕着一些两指粗的铁链,像是安装了复杂的机关。
林婉书拉动上面的铃铛,一阵“叮铃铃”铃铛声后,中柱边上的地板被拉开,从底下升起一个仅能容下一人的坐榻,她泰然自若地坐了上去。
“待玉真小姐荣归华府那日,便是你我联手之时。”
铃铛再次拉响,被无数铁链牵引着的坐榻,随着机关的转动稳稳地往下降,不多时,寂静的屋子里只剩华玉真一人。
华玉真终于脱力地跌坐在楼梯上,“滋啦——”一声,灯油耗尽,霎时间,无尽的漆黑将她吞没。
一个月后,除夕。
秦王府,李景衡的书房内。
“果然不出我所料,华平章果然还有一女,其生母是冀州知州王潜之女王荠。当年华平章与王荠两情相悦,华平章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而冀州王氏乃世家大族,自然看不上寒门出身且官职微小的华平章。王荠珠胎暗结后,便被王潜锁进了祠堂里,华平章以为王荠身死,伤心欲绝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