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沈芸英转头的动作不小,林峦之闻声看去,只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
一双眼睛被宽大的兜帽将将遮住了。
林峦之脑海中一下就补上了一双含着怒气和心疼的眼,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来。
沈芸英察觉到他的动作,神色不改。
只要帽子被揭开,她的昭彰恨意就会见天。
手触碰到了布料时,林峦之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心中一哂,立即转了心思,手顺势下落,隔着布料捂上沈芸英的眼睛,同时转头冷声问高晋:“怎么回事?”
林峦之的举动,沈芸英也不算太意外。
这人心里有问题,男女方面尤甚。
高晋听见质问,连忙弓腰回答,语气惶恐:“昨夜……上面来人审问过,走之前说要晾两晚。”
晏柏舟。
林峦之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也不对此事多加置喙,只提醒道:“现下子时已过,已算得两夜了。”
“听命没错,但你若再不放人,人就死了。”
“是是。”高晋被林峦之点醒,霎时起了一脑门的汗,他可知道这两天来的贵人都是朝谁去的。
他们是想惩罚人,但绝不想人死。
他立即吩咐身后端碳盆的两人:“快将人松绑。”
两人赶紧放下碳盆,去解绳子,动作间牵扯到了男人的伤口,奄奄一息的男人闷哼了一声,呼吸加重,缓缓睁开了眼,如同受伤的猛兽苏醒。
林峦之对上他的视线,捂着沈芸英眼睛的手顿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谢招,以往见到他时,他都是一副和蔼模样,像不显山露水,永远不会被动摇的大山。
此刻大山将塌,明明是倾颓之势,他却第一次感受到对方久经沙场所带来的迫人气势。
可惜……
林峦之看着解绑后男人踉跄了一下,眼中映着的烛光明灭:“谢侯。”
不过是困兽犹斗。
沈芸英一直听着动静,听见谢侯好像醒了后,就歪了下头,眼睛脱离林峦之的掌心,想掀开帽子看看。
林峦之感受到她的动作,按住了她的手,声音温和:“乖,等会儿。”
他转向高晋道:“去找一套衣服和书案纸笔来。”
沈芸英被他的话恶心得拳头都硬了,但听他安排还算合理,就没有挣扎,嘴角抿起略显羞涩的弧度。
谢招没有理这几个人,捂着肩膀靠坐在铺好的茅草上,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牢房里多了一张书案,纸笔也放置好了。
狱卒将干净衣物送到谢招眼前,谢招不为所动。
林峦之见状道:“谢侯还是换身衣物吧,您或许不在意这些,但沈姑娘强撑病体来看您,见了这样的场景,心疼不说,回去难免梦魇。”
牢房很静,林峦之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场几人的耳中。
谢招身子一顿。
林峦之没有错过谢招的反应,胸有成竹地继续道:“沈将军就这一位千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峦之罪不可恕。”
话音刚落,谢招便豁然睁眼,坐起了身,他看向林峦之身旁的黑衣人,眼眶通红地问:“是芸英吗?”
声音沙哑颤抖,满含期盼。
沈芸英鼻子一下就酸了,她拂开林峦之的手,又在景儿的搀扶下朝前走了两步,行了一礼。
她掀开兜帽,苍白的脸上绽开笑来,无声问候道:“谢伯父。”
少女身形柔弱,一张芙蓉面毫无血色,正是大病缠身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恣意少年相去甚远。
“这是怎么了?!”谢招惊呼,控制不住地撑地起身。
景儿解释道:“谢侯见谅,我家小姐……”
景儿说沈芸英的现状时,谢招马上将刚送来的衣服套上了,怕一身伤口吓着人。
少女的样子太孱弱,像风一吹就要散了,谢招甚至没有想一个曾捣毁□□,见过血的人能怕几个伤口。
听到沈芸英郁结于心,时日无多时,谢招眼睛都红完了:“伯父对不起你,伯父没有带回你父亲……你别怕,伯父认识几个名医,定能医治好你。”
沈芸英摇头,还没有所回应,林峦之便道:“谢侯和沈姑娘坐下聊吧,纸笔已经备好了。”
此话一出,谢招今晚第一次正眼瞧这位世家公子。
他对林峦之的印象不深,出征北境之前京城这些个公子还很稚嫩,龟缩京城,一言一行皆听从家中长辈的话。
比之起来,无人教养的沈家女儿可以说是天生将才。
两年光阴过去,这些公子看来成长了不少。
“劳你费心了,”谢招向林峦之颔首,问道,“我能和芸英单独谈谈吗?”
林峦之看了病弱的少女一眼,少女带着希冀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