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小姐,小姐?”有人在轻声唤她。
郁宁禾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灵夏略带焦急的脸。
灵夏擦了擦郁宁禾额间冷汗,心疼道:“小姐,你魇住了,可要喝口水压压惊?”
郁宁禾恍惚间瞧着灵夏,泪水滚滚。
她竟没有死吗?她们逃出来了?
“小姐,缓缓心神就入睡吧,明日你还要随沈老爷入宫参宴呢。”
入宫参宴?
郁宁禾的神台清明了几分,皇城不是破了吗?怎么会在此时办宴?
郁宁禾抿口水,润了嗓子,喑哑开口道:“灵夏,今夕是何年?”
“回小姐,元丰二十四年。”
元丰二十四年,郁宁禾怔住,心神回转间走到妆奁前持起铜镜。
镜中的少女正值碧玉年华,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一颦一笑间媚气流露,偏面上却清冷至极,这两种极差混合在一起,宛若美得动魄的妖精。
郁宁禾拨开身上的薄纱,肌如凝玉,肤若霜雪。没有那满身的青紫伤痕。
不再身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思及此,郁宁禾心间热流微烫,深吸了口气。
灵夏不解:“小姐?”
“小姐若是再不睡,明日神色憔悴,怕是要被沈老爷说了。”
沈老爷沈河,她的舅舅,这个亲手把她献给皇帝求荣华富贵的人。
既是得了上天垂怜,有幸再来一次。
她绝不会再任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睡吧,”郁宁禾走回榻上,轻声道,“明日还有许多人要见。”
灵夏吹了蜡芯,悄声退了出去。
她心中疑惑,为什么小姐只是半夜醒来了一遭,却觉得小姐什么都变了?
次日一早,鸟儿在枝头婉转吟唱,虽是清晨,空中也挟着燥热的暑气。
郁宁禾挑了件不显眼的月白色的夏衫,下着请碧罗裙,发髻上只插了个桃木黑簪,别的钗钿一概全无。
郁宁禾领着灵夏走进沈府的厅堂,行礼规矩间毫无差错:“宁禾见过舅舅、舅母。”
这外甥女不管瞧多少眼,都足够让人惊艳。
舅母崔氏眼底划过一丝怨毒,面上却笑得牙不见眼:“宁禾今日随你舅舅去宫中见见世面,别怕,万事有你舅舅撑腰。”
郁宁禾颔首,一言不发。
舅舅沈河一身官服,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做了官的气势,颇有几分威严。
他瞧着郁宁禾穿的这样素净,皱眉道:“今日是去宫中赴宴,你穿的如此寡淡,丢的可是我们沈家的脸面。”
若不是知晓他如此威严的皮囊下,是个卖侄女求荣的小人,郁宁禾只怕又会像前世对他信服不疑。
崔氏在一旁开口道:“宁禾是第一此来京城,对礼数自然做的不是面面俱到,老爷何必斥责?”
她扭脸对郁宁禾笑道:“宁禾,回去换身红艳些的衣服,好叫你舅舅消消气。”
好一出大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把郁宁禾当做入圈的羊,生要引她入瓮。
没人比在元帝身边讨活三年的郁宁禾更知道,元帝最喜欢红衣的娇俏美人。
前世,郁宁禾被舅舅哄骗惨了,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去元帝面前惹眼,只恨元帝不能快快将她纳入后宫,好为沈家挣得荣宠。
毕竟元帝好色昏庸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拿美人来讨好元帝,求个一官半职的例子并不稀奇。
但世人也都知晓元帝暴虐,在他手中香消玉殒的美人数不胜数。
像沈河这样拿自己亲外甥女献给元帝的,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狠心无情的。
但沈河并不在乎,跟紧紧握在手中的权势相比,一个无父无母的外甥女算什么?
郁宁禾掩去眼底的思量,重来一次,她已经能透过他们着虚伪的皮囊瞧见下面肮脏的心思。
郁宁禾柔声道:“舅舅莫急,宁禾昨日把红衣过了水,今晨未干,怕是换也无法换。”
沈河听着,将眼刀对准了崔氏,一个掂量不清、思虑不周的妇人,好生坏他大事。
“宁禾来京城已经三月有余,你竟未曾给宁禾做几件衣裳?”
崔氏心底叫苦,不是老爷跟她说这郁宁禾在沈府也待不了几日,叫她对郁宁禾面子上看的去便行吗?
且如今家中的银钱多半被老爷拿去打点关系谋官职了,哪还有闲钱去给郁宁禾制衣裳?
崔氏一时间对郁宁禾的怨气更甚,要不是还指望着这个小蹄子给老爷谋点好处,她哪里愿意给她半点笑面。
索性郁宁禾那处处找她麻烦压她一头的娘亲也死了,罢了,莫要在这关头置气。
崔氏咬牙吞下计较,赔笑道:“是我的错,不过宁禾倒也不需用红衣来饰,清素白衣也能压过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