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太阳下了山，蒸腾的暑气也消减不少。临河牌楼的红灯笼渐次亮了起来，照得汝河比白日里还要好看些。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脂粉味也越来越浓郁，艳色迤逦。

谭招娣是被吵醒的。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翠色衣衫，她坐起身，微微睁大眼睛，四下打量起房间来。

精致的挂钩挂着雨过天青色的纱帐，房间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梳妆台、衣柜、多宝阁、桌椅。一座四扇折叠绣花屏风隔开了里外。

好似小姐的闺房，十分雅致。

“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你怎肯把我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黏腻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词曲十分孟浪，饶是修炼千年的地缚灵，谭招娣也不禁红了红脸。

心下猜测，这里怕不是小姐的闺房，而是专门供男人消遣的秦楼楚馆。

谭招娣蹑手蹑脚地走到暗门边，脸贴在门缝上想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却在一个十七八岁女子的腰上游移，甚至曲起手指狠狠地掐住她腰侧的软肉。

嘴里还不住地叫着：“我的心肝，可想死我了。”

满是褶子的脸上，腮边的两块赘肉一晃一晃地，晃得谭招娣的心拔凉拔凉地。

那怀中的女子倒也配合，顺着老头子的拉扯，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涂着丹蔻的嫩白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胸膛。

“王师爷，四喜也想你，想得心肝都疼了，今晚你可得好好陪陪我。”声音里估摸着掺了两斤蜂蜜，甜腻异常。

说着，还用指甲刮了刮老头子的心口。

王师爷听了这话，哪还忍得住，一口将那酒喝尽，手就开始不老实地伸向怀中女子的衣襟：“心肝，今儿个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一时间丑态毕露。

谭招娣前世虽经了人事，但都是黑灯瞎火，不曾直接看过男人此时的样子。因着年纪小，颇为懵懂。

当了千年地缚灵，也算见识不少，但以灵体的状态，还是没有现在的现场直播来得直观。

没忍住，谭招娣直接发出一声干呕。

“谁？”那王师爷听见响动，慌忙将头从女子的胸脯里抬了起来。

那女子睁开迷蒙的双眼，将王师爷的头按了回去，娇嗔道：“哪有什么动静，许是听错了吧。”

一双手牵着王师爷的手摸向白花花的胸口：“爷，赶快来疼疼我。”

这王师爷本就是色中饿鬼，此时更是忍不住了，如同一头饿狼扑了上去。

一时间，谭招娣的眼前只能看见两团白花花的肉好似煎饼，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

情形颇有些辣眼睛，谭招娣准备转头，不欲再看。

恍惚间，发现那唤作四喜的女子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似的，双手死死扣在在那王师爷的肩上，睁着一双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却没有一丝活气，跟个提线木偶似的。

谭招娣了然，多半是四喜救了自己。看情形，不等多久，她就该进来找自己了。

将床重新铺好，谭招娣坐到桌边，沏了一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好整以暇地等着。

谭招娣果然猜得不错，不消一刻钟，暗门外那透着艳色与虚情的声响便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喘着粗气的呼噜声。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谭招娣听见屏风后的暗门被打开了。

收回游走的神思，谭招娣对着屏风旁的女子微微福了福身道：“四喜姑娘好。”

就算刚刚才看了一场活春宫，眼神依旧清明，没有丝毫的羞赧。

刚刚结束了一场屈辱的云雨，汗水顺着发沿流了下来，白煞煞地脸颊止不住掉粉。

“看着是个聪明人。”四喜从谭招娣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拢了拢头发遮住额头上的疤，心里泛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恶意。

一张涂满朱色的唇缓缓张开，犹如血盆大口，要将眼前清白的谭招娣吞噬干净：“姑娘，可知这里是哪里？”

谭招娣摇了摇头： “不知。烦请四喜姑娘告知。”

四喜将脸缓缓凑近谭招娣的耳边，轻轻呼着气，道：“春花楼，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的地方。姑娘，你可喜欢这里？留在这里好不好？”

最温柔的话语却带着深切的恶意。

四喜移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谭招娣的脸，期待着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变化。

比如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双手护住胸口，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神，害怕且无助。

或者像自己第一次来到春花楼那样，抱着柳妈妈的大腿，哭求着让她放自己回家。

可惜，谭招娣让她失望了。

等了半晌，等来的确是一句：“哦，那就留在这里吧。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