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丫头，给你尝点。”

张叔递给明月一个小酒杯，虽不像招待客人那般精致，量却也不少。主调的白色里有一只莹蓝色的水母浮沉。

明月一时犹豫起来：“孙叔，上班时喝酒不太好吧？”

这时终于在后厨忙活完的李子椿也挤到了柜台前，一时诧异：“你们又背着我偷偷喝酒！”

张叔随口说道：“这是我最近新调试的品味，想着先给你试试，度数不高，完全压不住你，”随后又转身朝向咋咋呼呼的李子椿，“李丫头，那给你添点？”

这么一说，李子椿就更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完全喝不过她！还拿我取笑！”

明明李子椿和明月年龄相仿，酒量却天差地别——一次偶然酒吧早收工，员工们都聚在一块，身为股东兼调酒师的孙叔也没客气，拿出自己的拿手技艺，奈何叫嚣着不醉不归的李子椿是个一杯倒，反而寡言的明月能喝到与他对杯碰。

事后才知道偷尝酒液的李丫头虽然确实高考完了，却实在还有两个月才成年，后来就被老板娘严令禁止了。

此后张叔就喜欢闲着没事投喂一下明月，老板娘有时还跟着拉明月陪自己喝酒。

好像是在后厨的老板娘听到了他们的动静，远远喊道：“明月，给我留点——”

这就是拿了老板的免死金牌了。

明月本人对酒也颇有兴趣，偶尔回答的评价也颇对孙叔口味。一旁看戏的南柯没多说话，只是又无辜地喝了口牛奶，那种刻意的无所谓又像是隐约的羡慕。

明月看南柯只觉好玩，塑料管被他纤细的手指丰富搓捏着，目光飘忽不定，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焉了的可怜小狗。

少女耳边夹杂着李子椿和孙叔的拌嘴，晦暗不明的灯光搭配上前奏热场而令人兴奋的音乐，一时竟然有些轻飘飘，志得意满炫耀起来：“我是成年人。”

不过也只是啜饮了一口。

成年人又是一套生活法则，明明几个月前她还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被命运这个罪魁祸首硬生生撕成两半。

……嗯，欠他人的情义是必须要偿还的，明明这人开始时是如何抗拒他人应得的偿还，为此感到不知所措，却在赵衢的邀约下爽快答应下来了。

原来是喜欢真情实意音乐啊，比她这种对任何人事物都不怀丝毫敬畏之心的人要纯粹太多了。

洗到褪色的T恤衫，身上隐约露出沐浴露的柠檬清香，还有面对他人好意时的悱恻——这些细节足够明月判断出南柯现在的经济状况。

就算是潦倒成这样了还不肯接受她的补偿，是不是有点过分老好人了？

买些他喜欢的吧，挑一把吉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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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周日晚上十点，是准高中生程新钰开始狂欢的时间。

她先是把作业撂倒在床边，零散的纸张不负所望成功把房间制造出凌乱不堪的观感，接着又摇摇晃晃摸到餐桌前拆开薯片，拎起罐装可乐就瘫坐在电视机前。

好了——

她早就等不及要打开新到手的游戏卡带了！南城这才起步的快递业对她这个宅女来说真可谓是福音，南城本地压根就淘不到正版货。

不过好事多磨，就在她把数据线刚刚连接上时，手边的电话冷不丁地就响起来了。程新钰颇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是起身去接了。

希望不要是不想看见的名字，拜托了！

不过还好，对面是一道雄浑有力的男声：“嘿，小钰！最近怎么样？”

程新钰一耳便听出来是程阳，恹恹地回道：“也就那样呗，一切都好。”

“怎么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啊？”

“因为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中学生？毕竟我是你哥呢，”程阳呛她，“算了，长话短说，今天你瞅着南柯回来了没？”

程阳之前在程新钰手下住过半年，在一楼，因此结缘。后面这处还是他介绍给南柯的，因此他也喜欢托程新钰帮他看看南柯的迹象，有事就立马跟他联系。

程新钰反唇相讥：“我们是远房的远方的远方的亲戚，碰巧都姓程罢了，算哪门子的兄妹？”

随后她拉开窗帘，探头向三楼望去，回复他：“灯没亮。”又干脆利落地踩拖鞋出了门，从敞开的窗户向里看去，她只匆匆瞥了一眼，里面的物品干净整洁，床上空无一人。

“我上来瞧过了，也没人。”

对面好像是颇为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之前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算了算了，小钰你早点睡哈，别熬夜了！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程新钰一听别人管教她就容易炸毛，话也不太好听：“你还说我？你自己别就赶着周日有空就出去花天酒地！”

“嘟——”

这个人又是不把她的话听完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