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篇13

默跟在身后。温婳琢磨着何时与冥王摊牌，这个没有尽头的考核，她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长渊殿的鬼气浓郁又如何，能滋养她的魂体又如何，他如此不情愿，她也不想坚持。

鬼契只余不到两百年，期间设法稳住魂体，待鬼契一满，她便转世。

出冥府，越高山河流，途径几户人家，终于在喧闹的街道下驻足。

冥王竟然带她来逛街市？可她无法开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警惕环顾四周，生怕又是一个突然的考核。

前方一堵人墙，缝隙间，有位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正跪在一个鼓包似的凉席前，她的身侧立着个“七月丧父”的木牌，人群里在窃窃私议什么。

敬渊付了几块碎银，接过小贩递来的冰糖葫芦，欣悦转身，却不见温婳之影。他探着鬼息而行，没几步，眼前人墙一哄而散，显出了淡然自若的倩影，而对面之人，怒骂声喋喋不休。

男人气得脖子粗红，恨不得动手打人，但又顾虑什么，扬起又讪然落下。

温婳竟会多管闲事？真的稀奇！

方才的人墙，皆是在瞧热闹。道是小姑娘有一奇药，可助人死而复生，当前便是要众人目睹其父复生之时。

七月之际，活人皆无死期，何来身亡之人？此地偏远之甚，仙族鲜有来往，但人族不该不知此事罢？她倒要看看，这父女会如何诓骗众人。

温婳挤进人群，只见两人抱头痛哭，虚假地挤出几滴眼泪，又举着一瓶子，朝众人哭唧唧：“这天煞的冥府，七月还夺我父命，幸亏以前我捡到了这仙药，我父才可归来！”

“小姑娘，这仙药那么灵，你可否分几颗给我们？”人群中一声大喊。

小姑娘使了个眼色，欣喜道：“自然，仙药还有剩余。”

话音落下，人潮喧嚷：

“我也要！”

“我也要！”

“……”

争相伸手讨要，可人数众多，小姑娘假意面露难色，有人便提议价高者得之，众人一口应允，纷纷低头取出佩囊。

叫价声将冷哼掩盖，随冷气渐起，众人觉察不妥，频频侧目而视，冷源之处，只是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并不为所惧，回头继续吹捧仙药，下一刻却不约而同嘘了声，余光打量了一下，赶忙后退一段距离。

温婳含笑讥讽：“七月，冥府不收尔等之命，竟还不知足？卖假药还敢辱骂冥府，当真是不想活了！”

句句皆是与冥府相熟之言。

温婳仅是一介魂身，始终有死气沉沉的鬼息环绕，而腰间“差”字亦是显眼，不等她自报家门，众人已仓惶散场，个个跑得极快，像是怕多停留片刻，便会被鬼差勾走了魂魄。

“你！”男人气急败坏，许是急不择言，竟敢开始咒骂鬼差：“呸！你是鬼差又如何？谁知你生前又是什么狗杂种！如此浓妆艳抹，死后还这么不安分，生前肯定是哪个窑子里的娼妓罢！”

唾沫横飞但不敢动手。

于温婳而言，那些辱骂不痛不痒，也懒得计较什么，只有一念：她阻止人族污蔑冥府，也算是通过这项考核了罢？街市上，另一道鬼息越来越近，她转身欲察冥王之态，却是毫无预料地迎面撞进了怀抱。

她连忙拉开距离，更是验证了那些亡魂所言！

他心里掠过不悦。

她为姜宁忙前忙后那么久，完全没有心思与他相处，好不容易他编造鬼差诓骗人族之言，才顺利将她骗出来。

敬渊赌气般将冰糖葫芦塞到她手中，狠狠剜了一眼男人，威胁道：“你敢骂本王的鬼差，可曾想过，要如何承受本王的怒火？”

二人听到“本王”二字，心里直犯怵，慌忙跪下行大礼，齐呼声不断：“冥王大人饶命！”

闻言，温婳心道不妙，冥王有夺命之力，这俩人是有罪，但不该由他们动手，否则不知天道又会如何惩罚！顾不上手里的冰糖葫芦是何意，温婳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强行拉他离开现场。

可她步子匆忙，未一把扣稳手腕，只好将掌心火速下滑，阻止了他的迁怒，不经意间，他们已是十指交缠。

远离了闹市，确保无人可伤，温婳这才敢撒手，思及先前无意的亲密，略感难为情。但，要不是怕他伤人，引来什么惩罚，她才不会管他！

两手紧握，敬渊窃喜了一路，两手相离，他又陷入了落寞中。

谁曾想他会心系于她，且还是传闻中的单相思。

“这个，还你。”她稳住了气息。

荡起的涟漪又归于平静。

温婳把冰糖葫芦在他眼前扬了扬。

“是你的！”

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被人族辱骂也不知反驳，他还真没见过如此之人！心生怒意，可无处可泄，自那日他就明白，若要温婳回应此情，是绵绵之期。

“我……”温婳盯着酸甜之物，又瞧了一眼他，躲开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