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篇13
进狱时,素净白衣,出狱时,斑驳血衣。
温婳的眸里,霎时染上泪花,怯怯不敢上前。
这一千五百年来,听过种种关于十八炼狱的传闻,但她更愿相信姜宁有法子躲过一劫。可眼前之惨状,无不说明刑罚之重,使她心疼不已。
许是察觉了温婳的异样,在宗隽抱她离开前,纵使气息微弱,眼中些许重影,姜宁仍硬撑着开口安抚道:“未伤魂体,不碍事的。”
温婳不顾宗隽厌烦,坚持在旁侧照料姜宁。在姜宁昏迷期间,她也会出府勾魂,但一回府即奔向姜宁处,不觉不间,敬渊竟生了些许怨言,但不敢阻止温婳。
黄泉路上,那几个亡魂为他出谋划策,道是讨她欢心的第一步,是事事顺她意。
五年后,姜宁终于恢复如常,但尚不可出府勾魂。她一如既往,悠然躺在院中椅上,视万年不变的暗夜,有片刻恍惚,思及为何会冲动杀魂,已然有个陌生的答案。
听闻凌乱步伐迫近。
“温婳。”她轻唤一声,幽幽开口自嘲道:“明明我并没有记忆,若不是爱惨了那人,又怎会听不得任何负心之言?”
来者一路紧绷之心,瞬息跌落深渊。
久不闻回话,姜宁正欲侧脑,却被迎面按进怀里,温婳轻拍她的肩背,余光目送宗隽伤神离开,才勉强笑道:“何故如此揣测?你又没有记忆,怎能确定是你的经历?不过是那人欠收拾罢了,换谁不想杀之!”
“那倒也是。”不知是信了,还是自我安慰。
淡淡的鬼火,隐隐映照着,鬼气如何侵蚀朵朵娇花,几瞬之后,残花衰败而尽,缓缓没入尘土,埋藏了男子的心事。
鬼气即死气,可夺走一切生机。他费力找仙君捏了咒,一路护花入冥府,未将娇花赠予佳人,未能倾诉一句欢喜,便已迎来了暂时的终止。
心仍存情伤,尚不是良机。
这年七月初日,姜宁欲与温婳同游,在幽鸣城不见她的踪影,寻觅间,有鬼差告知她,这些年来,温婳一直居住在长渊殿,道是魂体的鬼息不稳,有魂散之风险,特得冥王恩准。
此讯惊得她久不能回神。
长渊殿,那可是冥王的寝宫!能让冥王甘愿如此,可见温婳的魂体有多么糟糕!姜宁些许愧疚,她向来心思不细,总是只浮于表面之状,而未留意温婳当年的逞强。
温婳欣喜妆扮,期待与姜宁的同游,她褪去了素衣,又破天荒地换上了水青罗裙,将丝绦紧缠细腰上。
“咚咚咚——”敲门声起,她稍施鬼力,迫不及待给她开了门。
对镜打量一周,她顺势转身面向门口,笑问:“我这样,如何?”
双双一愣。
以往的盘发全然放下,些许发丝结成鬟,垂挂于脑袋两侧,蝴蝶钿花装点发间,青玉耳坠长吊;脸上略施粉黛,淡抹唇脂,盖住原有的几分苍白,美得恰到好处,而不显一丝艳俗。
“砰——”厢门轰然紧闭,隔绝了相顾无言。
“大人?”姜宁循鬼息而来赴约,却见冥王立在门外,她难以掩饰惊讶,再施法一探,门后还有温婳的鬼息。
这局面,她是误扰了什么私会吗?
敬渊回头,瞥了一眼姜宁,随口胡诌:“当下有急事要处理,不可拖延,而此事事关温婳的考核,你先回去罢!”
原来并不是什么私会,是她多虑了!
“是。”关于考核,她略有耳闻,说是考核温婳是否具备独自引仇杀之魂的能力。
她不能打扰,以免坏了温婳的事。一门之隔,她抬眸而视,本想告温婳一声,可门上竟有鬼力封印,断绝外界之声,不许她听到他们的对话。
过于神秘,不敢问,只能离去。
温婳坐于镜前,犹豫是否卸去妆容,可时逢七月,冥府皆不管鬼差,她未触犯一条府规,不过是欲与姜宁尽情玩乐而打扮,冥王又能奈她如何?门外鬼息依旧,无法以闭门不见来糊弄之,她终于还是开了道缝。
“大人有何要事吗?”她的语气故作寻常。
敬渊的目光,故意不在脸上停留,他轻咳几声,只是道:“听闻以往七月,皆有鬼差以躲过勾魂之名来欺骗人族的感情,虽然他们仅能一年一见,但不少人族甘愿上当受骗。”
温婳稍作思量,却依旧不知是何意,询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过去的七月,她大部分都是独自待着,偶尔才会出府游玩几日,但从未听闻这个传言。冥王满脸认真,并不像是谎言。
“本王特此来监督你,以防你铸成大错,坏了冥府声誉!”
如此言之凿凿,仿佛她就是那爱玩弄人族男人的性子。
“大人放心,温婳从未……”他轻哼一声,温婳即止了音,而他随之背过身去,不想听她的解释般,微微侧脑,愉悦笑道:“跟上!”
不知前方通往何处,只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