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腊月初六，京城，大雪。

天空阴沉沉的，无数雪花徐徐飘落，给整座城披上一件厚厚的银装。柳相南坐在沐王府的书房里，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古书。书案的远角处摆放着一盏鹅黄彩琉璃凤凰茶盅，里面的茶汤已然完全冷透，没有一丝丝热气。

“沐王殿下！沐王殿下！”

都指挥欧阳明山跌跌撞撞地跑进书房，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在柳相南面前。

柳相南没有任何动容，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始终聚在手里的那本书上。

“慌什么明山，天还没塌下来呢。”他低声说道。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欧阳明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柳相南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中的书，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三刻了。您说，会不会是大理寺他们把公主给······”

欧阳明山的话还没有说完，柳相南就从那把乌木螺纹太师椅上站起来。他快步走到敞开的大门前，驻足观望，凝视那阴沉到透不过气的漆黑迷雾。

“小鹿这丫头我了解，大理寺没那么容易抓到她。”柳相南自言自语道，“不管是多大的事，她都会在子时之前回来。”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事实上，他也的确十分了解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在这些日常的事情上，柳相南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会更加留心一些。

然而欧阳明山却没有因此放下心来，仍旧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啊，要是大理寺他们发现了公主殿下的秘密，那您和陛下可就······”

柳相南心头微微一颤，猛地转过身来，命令道：

“你立刻召集王府暗卫赶往大理寺，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要是他们真把小鹿给抓到了的话······”

欧阳明山察觉到柳相南的语气和眼神的变化，立刻明白他的心意，顺势接言道：

“殿下尽管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保护公主。

如果大理寺敢对公主不利，我保证他们衙门里的所有人都活不过今晚。”

柳相南点了点头，目送他从院墙上飞身远去。

踱步来到门前院子的空地，柳相南用力呼吸那如同刀刃一样的冰冷空气。雪粒子毫无怜悯地向他袭来，仿佛狂风席卷的沙暴，吹得他睁不开眼。若是在这种天气下多站上那么一会儿，院子里一定会很快多出一个雪人来。

以往这种时候，柳相南都会待在自己的卧房里，慢慢品尝专门为他熬制的姜汤。然而现在他并没有这个心思，而是在急速思考。妹妹这么晚没有回来，八成是又去做那种事情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从王府门外走过，子时已经到了。柳相南来到西跨院的院墙下面，耐心等候妹妹翻墙进来。这是她最常，也是最喜欢走的一条回家路。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这位公主殿下是不会走门的。

几乎是在打更声消失的同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院墙上面，动作异常敏捷。柳相南暗自松了口气，屏息凝神，默默注视她的所有动作。

正当黑衣人快要走进西厢房里时，他提起一盏灯笼从隐蔽处走出来，冷冷地问道：

“你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发现后面站着的是柳相南，瞬间舒了口气。

“怎么是你啊哥哥，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呢！”她赌气似地说道。

柳相南轻哼一声，反问她：“你在外面，我哪里敢睡？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父王还不得把我抓进大牢里？”

他将灯笼举在半空，把里面的光尽数洒在她的身上。果不其然，妹妹的双手满是鲜血，黑色的夜行服破烂不堪，甚至连发丝都被冻干的血块粘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你怎么又搞得这么脏兮兮的？”柳相南指着她殷红的双手，“也不知道弄干净些。”

小鹿被哥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背到身后，撒娇道：

“我知道，哥，可是刚才我真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柳相南就不耐烦地将她打断：“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明山已经带着暗卫去大理寺了。”

“大理寺？”

她有些愣神，眸子里的一湾碧水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似乎没有搞懂哥哥的意思。

柳相南望着她懵懂的眼神，原本心存的一点怒气也烟消云散。本来这个秘密就是要瞒着她的，为什么还要责怪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倘若她真的明白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扬起嘴角，张开双臂把她抱在胸前，细细嗅着她发丝间弥漫的血腥味道。

“不过和你的安危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