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和离！

母曾养了两只小翠鸟，就挂在廊下的檐上，整日婉转啼叫，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很喜欢它们。可有一日其中一只却死了，长大以后我才醒悟，原来是那只鸟长得更漂亮些，小孩子给它喂食喂的多，惹了另一只嫉妒。两鸟相残，终是一方赔上了性命。再后来两只成了一只，叫声也单调了许多。大人就又买了两只重新换上，把原来那只扔给小孩儿，活活玩死了。”

周老夫人含着笑讲，江渺和周元峥却都听出了话内之意，竟然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沉重。

这是以翠鸟喻江渺与阮媚。

只要有老夫人在，周家没有江渺，阮媚也不会落得个好下场。而阮媚怀着周家的子嗣，江渺若想动她，亦是愚蠢。她既已嫁入周家，没了阮媚还会有赵媚、孙媚、李媚，周元峥的妾室不会只有阮媚一人，所以周老夫人也是在敲打她要贤良大度，莫要因着拈酸吃醋心生妒意而害了自己。

云印端上一盏清茶，里头飘了几片茶叶，周老夫人瞧了摆手道：“好丫头，以后给我白水就成！年纪大了，再喝这些晚上怕是难捱！”又转向周元峥，“峥儿替祖母饮了这杯茶便温书去吧，我和你媳妇再说说话。”

周元峥不敢不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剑眉轻挑，似是没喝尽兴，贪恋回味着口齿余香，不过片刻便收敛了神情，行礼告退。江渺目送周元峥出去，看着挺拔身影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小路弯道，她却还未回神。

周老夫人将她那副模样看在眼里，“祖母记得上次见你，你不过八岁，一晃眼竟都十年了。”

江渺猝然回神，看向老夫人，沉思片刻方才回道：“当年若无祖母，江渺怕是甫一出生便要夭折。祖母大恩，母亲时时提醒，如今能再见祖母并服侍于膝下，江渺欣喜万分。”

“你是个好孩子。”周老夫人轻叹一声，“这桩婚事，着实是委屈你了。”她的目光带了丝怜悯，轻轻落在罩着江渺半脸的纱巾上，“周家这些年已远不如先前峥儿祖父在世时来得辉煌体面，当年峥儿他爹犯了事，举族搬离避祸，今岁为着峥儿应考才搬了回来，所幸那些苦日子也都过去了。”

当年江渺出生时孟夫人难产，生了两日都不曾降下胎头，再晚怕就是一尸两命。幸而孟夫人之母与周老夫人有些交情，这才请了秦家之人前来协助，顺利将江渺生了下来。

为着这份恩情，江渺儿时曾走过周府几次，后来孟夫人病重，秦家也曾派人照顾一二，但江渺再未入过周府。再往后，周元峥之父周庆远醉酒后为争一歌姬误伤了富家公子性命，当时虽是动用人脉摆平了，却怕对方挟私报复，故而全家匆忙离京避祸，今岁夏末方才返京。

方才提到周元峥，周老夫人眸光一暗，眼中满是无奈，颇有种上天要绝了周家后路的感觉。

“峥儿这个孩子算是我从小看起来的，秉性不坏，只是身为独子，他爹又管的少，有些叫我和他娘宠坏了，做事仅凭意气，很少顾虑其他，若是说话不注意伤着了你，你莫怪他，想来他也并非有意。”

江渺点头应是。

“祖母今日亲来见你，是怕你因为那夜意外心生怨怼，怨怼一起，日子就难过了。如今你刚进周家，万不能因此事与峥儿生了嫌隙。咱们女人哪有不受些委屈的？但只记住一点，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事均以夫婿为先，你可明白？”

江渺轻咬下唇，低声道：“孙媳记下了。”

周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语气也放柔了，不似方才严肃。她握住江渺放在小桌案上的手，半是命令半是嘱托说道：“峥儿悟性并非下等，不过七岁便能过目成诵，周家满门荣耀均系于他，却不知为何，许是他父作孽太深，受了报应牵连，连着考了三次均未上榜。祖母见你心细体贴，只盼你能好生辅佐峥儿，助他一展宏图，祖母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江渺一时不敢应下。

如此重任，并不亚于当初江渺刚接手江氏粮号之时。先不说她是否有这个本事，周元峥现在话都不肯和她多说半句，屋里也不肯多走一步，她又如何能在左右悉心服侍呢？

周老夫人知她的顾虑，用一双苍老有力的手包住她细嫩的柔荑，厚实有力的支持感便从一只小手开始蔓延，浸透了全身，她瞬间觉得无比安定。

“祖母活到这把年纪，看人不说十分也有八分准，祖母当初选你做孙媳妇自是信任你的。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峥儿不听，你便来找祖母，祖母替你收拾他！”

迎着老夫人坚定的目光，江渺略有迟疑地点头回应。

她心想，姑且将周元峥当作江氏粮号来经营吧！沧澜楼供粮商的位置那样难争她都能挤破头顶争过来，还愁拿不下周元峥么？

想到此处，又不禁有些失落。

江氏粮号扬名，世人只知江安少年英才运筹帷幄，却不知江渺是何人。

待来日周元峥高中，世人也只知其妻周江氏是个贤内助，到底还是不知江渺。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