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
汤撒落,无处可查,他人一切说法皆有虚假违逆的罪过,我如何相信空口白话?”
“这——”
浣衣女瞅住机会,添油加醋道:“大人心思缜密,都是奴的不是,望大人责罚。”
女使大人有了台阶下,更不愿意揪扯此事,“听到了吗?她可从未多言一句你的不是,宫廷之内,互爱互敬才是行事做人之本,罢了,府中丫头怎可与宫中女使相媲美,你们二人去外室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错处。”
浣衣女忙道:“谢大人体察。”
一场风波就此打住,两个女人各怀心事离开了膳房。
姝娈蹲在一旁,心中怒火万丈,却也无动于衷。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姑娘,当权者的天下,能忍则忍,能避则避吧,眼下最当紧的,还是保住这条命。”
她低声怒嗔:“她明明可以多问一句实话!”
“问则有,不问则无,况且,问与不问,都是要双双担罪的,何必多那个心思。”
姝娈较真无果,又很认真地问她:“母亲平日里,也是如此训导下人的?”
秦妈妈急忙辩解:“夫人平日里眼眸亮得很,看人接物可丁可卯,哪像宫里的掌事,只爱听些奉承虚无的话头。”
姝娈玉面微软,“母亲才是明察秋毫之人,可惜——”
“姑娘,赶紧吃吧,听着那女使的话音,一会儿还要做工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们步行至此本就身乏心累,困顿不堪,可还得忍着做工。
膳时刚过,浣衣局的小女使便带着新奴挨家挨门的调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点都不能疏忽大意。
“官家是天,奴才是地,做活应当心,做事应本分,若是谁出了错,或是言语不敬,仔细你们的脑袋,可都听清了?”
“诺。”
……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
清冷干涩的寒风吹拂干枝,窗外的枝叶哗哗作响。
姝娈和下人们挤在一张榻上,妇人们劳顿一天,已经鼾声大作,偏偏只有她辗转反侧,睡不踏实。
“姑娘?”秦妈妈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怎么了?”
“没事的秦妈妈,我就是有些睡不着。”
秦妈妈轻拍她的后背,“安心睡吧,别多想了,明日一早还得洗扫庭院,你身子单薄,别再受了风寒。”
“好。”
姝娈闭眸,羽睫轻合,她必须要学会抗起一切了。
一夜风霜,清晨,庭院内多了一层薄霜和凝冰。
“晨间消霜,冬日里最打紧的活便是清晨清扫庭院,你们几个,赶紧把衣裳穿好,出去干活!”李女使站在房前吊着嗓子喊道。
姝娈头晕目眩,葱葱玉指按压在穴口之上,轻揉三分,试图缓解一些困乏感。
李女使最见不得下人磨蹭,她一把扯起姝娈,恶狠狠的口气喷薄而出:“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打盹迷糊,没管教的东西!”
秦妈妈折身扶住姝娈,“姑娘可有事?”
“无妨。”姝娈自知此地不如府,她不敢多停留,踩着小鞋便匆匆与秦妈妈走了出去。
腊月的日子,寒气杀骨。
李女使腰间裹着一层貂毛,其他人则还是薄棉的工衣,从今起,她们就是宫中的浣衣女了。
“一人拿一样,不清理干净,谁也不准吃饭。”她指了指身后多的几只暗色木桶,还有几根粗壮的木帚,“想怠工的,被我看见,宫法处置。”
妇人们踏着细碎的步子寻找趁手的木帚,大家哄抢一顿,秦妈妈也被挤了出来,她焦急不堪:“给我们姑娘一个啊,都别抢!”
姝娈静静待在人群之后,她红扑扑的小脸被冬霜吹得干涩,“秦妈妈,我来就好。”她咬着牙根,硬生生蹭进人群,顺手拿了一个断帚。
“这……这可怎么用?姑娘用我的吧。”秦妈妈握了握木帚,有些扎手,她连忙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姝娈冷静地推开那把完好无损的木帚,道:“地处低处,位分不分高低,你我都是浣衣局里的佣奴,从今日起,姝娈得自己争气了。”
洒热水,扫冷霜,任由臂膀僵直,手心发红,小腿紫肿,姝娈也不吭一句难。她一块一块清扫着自己从未做过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