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二
申东方笑道:“姨,你想多了,我去插队,主要不是因为你。邻市有个混混儿,诨名叫‘小混蛋儿’的,姨听说过没?”
丁改兰泪眼婆娑摇摇头。
申东方拉着丁改兰坐下,自己拉了个马扎坐她对面:“挺有名儿的一混混儿,在那边可说数一数二,上个月茬架,让人一刀捅死了。我这一想,我要是还这么下去,迟早也得给人一刀捅死。况且我本来就不喜欢当混混儿,当初也就是别人欺负我,我打回去,谁知道现在弄成这样。”
丁改兰嘴动了动,说不出话。
申东方又拿了个菜蟒,边吃边说:“正好有我爸和姨这回事儿,可正合了我心意。我早就想找个台阶撂挑子,谢谢姨让我孝义两全。”
说着把手里最后一块儿菜蟒往嘴里一塞,囫囵咽下去,当场跪在地上,笑嘻嘻给丁改兰咣咣咣磕了仨头。
这就是混混们混不吝那种行事,丁改兰哪见过这个,吓得连忙跳起来,躲到一边,跟过电似的,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申东方呲着一口大白牙把丁改兰又按回去坐着,自己也坐回小马扎:“姨,我爸是真心喜欢你。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死了,自此以后他就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这十来年,姨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丁改兰臊了个大红脸,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申东方呵呵笑:“你俩的事儿,按理说,我当儿子的不该掺和。不过我爹嘴笨,我看着他都着急。这我都要走了,干脆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姨,你也别惯着我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是愿意,和他处处试试,我、小谷都盼着咱们能成一家子。我走了,您忙着。”
说着站起来,把半满的面布袋往肩膀头一甩,扭头走了。
茹争流在巷子角落瞄着家门,申东方一走,她赶紧蹿回去。
这时天已全黑,她进院子一看,屋里没灯,以为怎么了,忐忑着一开灯,看见丁改兰手里攥着钱和粮票,涅呆呆坐在床上,跟傻了似的。
她连问两声,丁改兰才如梦初醒,长长出了口气。
茹争流不住追问,丁改兰好久才说:“东方是个好孩子啊。”
隔了一天,茹争流跟申大中谷从跃去送申东方。
他是自愿下乡,胸前戴着朵大红花,旁边好多人抱头痛哭,就他还笑嘻嘻,好像要去下馆子。
申大中也看不出伤心,拍拍他肩膀:“去吧,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儿回来。”
申东方就嘴贫:“爸,看你说的,跟去劳改一样。放心,到哪儿我都是大哥。”
说完把俩小的拉到一边,一人脑门上来了个脑瓜崩儿:“跟你们说,这段警醒点儿。他们争地盘儿,我怕有人拿你们生事。”
茹争流不解:“关我们什么事儿?”
申东方又敲了下她脑壳:“傻不傻,你多听听小谷的,他比你聪明。”
转头又特地对谷从跃说:“尤其那个吴国伟,你知道吧,注意点儿他。”
谷从跃点头:“保重。”
申东方转身要走,又折回来,指着茹争流对谷从跃说:“看住她,她脑子简单,容易招事。”
谷从跃再点头:“放心。”
茹争流气得跳脚,“你”“你你”……还没找着话,申东方扒着车边儿冲他们挥手,一个箭步跳进车斗,隐入人群不见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宁市江湖掀起了巨浪,混混们茬架频率明显增加,大厂区势力范围不断变化,直到快过年都没有安稳下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丁改兰半夜骑车上班,一个月遇到两回大规模混混儿茬架,她每次都把车蹬得飞快,赶紧躲开,生怕溅一身血。
还出现了新的都市传说,说清洁工天还没亮扫地,踩上根粗擀面杖,脚下一滑,绊倒了,捡起来凑近一看,是一截小臂,冻得邦邦硬,又走了两步,就捡到了人手,后来在方圆500米捡足了一个人。
慌虽慌,日子还是要过,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新年来临,丁改兰和茹争流过了个普通而冷清的春节。
过了正月十五,这天丁改兰刚下班到家不久,妇联的李大姐突然再次出现,特别热情,非要给她介绍个人:“跟你说,特别合适,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咱们先见见。人家央求我好久。”
丁改兰坚定摇头,这段身心俱疲,已经不想再敷衍她了。
李大姐笑道:“人都在外头等着呢,你总不能见都不见,让人家就这么回去吧?都是一个厂的,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
说着就自说自话朝外头喊:“进来吧!在家呢!”
丁改兰很不高兴,但都这样了,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院门一开,进来个熟人:申大中。
丁改兰愣在原地。
从这天开始,每天半夜丁改兰去上班,申大中都骑着原先申东方那辆锰钢车送她到二食堂,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