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裴炎接着与齐追说了些北司眼下琐碎的公务,阿芙无暇细听。
夜越深,管家端来了宵夜,阿芙囫囵尝了几口,因重重心事已没了多好的胃口,也尝不出多少滋味。
她草草填饱肚子,小家仆带她去了客房。
裴炎留齐追继续议事,阿芙回房洗漱之后倒床便睡。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又见爹娘,三人一路无话。
她只见爹娘站在战火纷飞的城头对她浅笑招手,她却已无力向前奔跑。
梦的最后她模糊见着了一人的背影。
高大清癯,文质彬彬,冥冥中竟似那个令她忧愁愤恨、素未谋面的蒙原世子。
阿芙误以为她在何处见过那般,总也想不清楚......
睁眼已是艳阳天。
阿芙掀开轻薄的床幔,见屏风边站了一老一少两名女婢。
年纪稍长的姑姑见阿芙已醒,便带着小婢上前,柔声道:“姑娘,我是大宅的厨娘柳妈。”
说完,她又朝那小婢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面貌清秀的小娘子怯生生地走上前,手里的木托里放着几样尚冒着热气的早点。
她不敢抬头看阿芙,低声道:“姑娘,我是吟兰,使君吩咐我来照顾你。”
阿芙点点头,任由二人打发。
她许久未得人悉心伺候,此时望着镜中憔悴的面庞竟有些不自在。
梳洗妥当,阿芙坐在了桌前。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早点,总察觉吟兰的目光一刻不漏的落在自己身上。
那里潜藏的好奇和不甘呼之欲出。
她心下一怔,又抬眼看了看柳妈,老姑姑倒是气定神闲,面色并无波澜。
阿芙放下手中的甜糕,轻声道:“吟兰,能否劳烦你去把管家请来?”
吟兰本就专注地望着阿芙,此刻被她一问,吓得低低呼了一声。
她察觉自己失态,又忙道:“好、好......”
她做贼心虚,自然不敢多问半句,更没有多加思虑为何阿芙忽然遣走了自己。
柳妈却是个人精,她轻笑问道:“姑娘觉着吟兰莽撞?”
阿芙微怔,转而一笑:“我见吟兰似乎对我很好奇,想问问缘由。”
柳妈沉吟低笑:“吟兰是管家替使君找的通房,进府有几年了,她一直住在东边的别院。”
阿芙手上的动作一滞,显然有些意外。
半晌,她才舀起一勺小米粥,淡淡道:“倒也不奇怪。”
柳妈不紧不慢道:“使君及冠近三年,府上却只有一名通房,此事时常被人拿来作文章。若非当年官家开口揶揄,他也是不愿留下吟兰的。”
她像是替裴炎解释,可语气却十分冷静,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阿芙怅然一笑:“锦衣骑天南地北地漂泊,办差素来不着家,哪位好人家的小姐甘愿有这样的夫婿。”
柳妈倒颇为惋惜:“宅子里的老人都着紧使君的终身大事,但我们人微言轻说话不中用。吟兰虽进了宅子却不讨使君欢心,这些年来二人从未同房,唉......”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道:“吟兰虽作女婢,但名为通房,地位也是不低的,在宅子里未受过谁的气。姑娘跟着使君回来,管家又喊她前来伺候,她心中不甘也属正常。”
阿芙颔首,不免又为吟兰感到惋惜。
她年纪轻轻却只得给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作通房,只怕进门那日便注定了今后寂寥的人生。
若裴炎同其他朝臣那般心慕女色倒也罢了,吟兰虽得不了名分,但也是有人疼惜的。
恨自恨在裴炎心中未曾装下半点儿女情长。
阿芙不再多问,安安静静将早点用完。
吟兰不久后回来,细声细气地说管家今早出了门,至今未归。
这本就是阿芙支开她的借口,她三两句打发了吟兰,随后在裴炎的大宅内独自闲逛。
临到正午,吟兰又特地找来,气喘吁吁地告诉阿芙老管家已回到府上。
她不好抹去吟兰的面子,又叹这位小娘子单纯心善,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院走。
阿芙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由头将这件小事蒙混过去。
阿芙行到长廊,却见管家微微低着身子。
她再前两步,便望到身形挺拔的裴炎。
阿芙本想避忌,以免被人谤作偷听。
老管家的声音却顺风而下。
那一句话无可避免地闯进了耳中:“......赵府将东西退回来了,三小姐要使君亲自送过去。”
阿芙的步子一顿,不过顷刻的犹豫,裴炎的答复已飘至耳边。
只听他道:“她不知我要进宫面圣?”
管家即刻答:“老奴自然如实转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