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她必然是将死了,否则怎会听见自己的名字?
那旗官迟迟不肯动手,罢了,由她自己了结更是痛快!
阿芙反手摸起那支珠钗,猛地往心口刺去。
那一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掀起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恨。
她在人间无可牵挂,那蒙原世子又与她何干?
为权为利,成全他便是了!她甘愿下地府与爹娘团圆。
阿芙听得裂帛声,也察觉冰凉的尖锐已抵在肌肤之上,可手里那珠钗再如何也推不下去。
她又听那人道:“阿芙,够了。”
这一次,她定没有听错。
阿芙睁开眼瞧他望去,视线直落入他的眼眸……
正是这双眼,丰京城内牵她心弦!
裴炎……
这双眸子幽黑如墨,望穿了她的心魄魂灵。
四目交汇的刹那,裴炎似有些分神。
而阿芙却是好快的动作!
她转瞬折过手腕,那珠钗破过他的锦衣罩甲,狠狠往肩头刺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续力,只听“铮”得一响,珠钗应声碎裂。
裴炎仅凭少少内力,便将威胁尽消。
阿芙蓦然一怔,垂首冷笑道:“裴大人见着教坊里的姑娘竟是我,该要失望了吧?”
裴炎面色一沉,并不答话。
他见阿芙挣扎着要起身,却果决地将她按在榻上,沉声道:“方才不知是你,出手便未收力……”
他似乎有些愧意。
又自腰间摸出一羊脂小瓶,递了过去,“待我离开,你让管教找医女来上药。”
裴炎起身欲走,阿芙却抄起那羊脂小瓶朝他狠狠砸去。
他虽背着身,却仍是稳稳地将瓶子接在了手心。
他沉沉一声叹息,又再提步。
阿芙愤然道:“裴炎,你站住!”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落下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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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不过八岁。
在入春的一天夜里,阿娘从渡口带回来这名奄奄一息的少年郎。
他模样俊朗,深目长眉,尤其一双乌亮的眼,纵是遭了难,却仍有着迫人的光。
那便是年少时期的裴炎。
爹娘替他运气疗伤,管家为他换衣煎药。
一室温暖里,大家各有忙碌。
阿芙无事可做,便踮着脚,轻轻替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后来,旁人离开客房,她却赖着不走,说是要替爹娘分忧照看着他。
长辈们笑着散去,她趴在榻边等他醒来,茫茫然被案几上那把刀给吸引了注意。
阿芙知道阿娘也有一把长刀,但比这把要细、要轻许多。
她伸手触摸刀鞘,身后却有敌意袭来。
“别动我的刀。”
这便是裴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待他伤势转好,已能下床走动,阿芙又偷偷打量过他那把从不离手的长刀。
后来她知道,这名少年初入锦衣骑,只是一名小旗官,奉命到虔州办差却被贼人蒙害。
两方人马于千湖鏖战几日,早已疲乏,他不慎被袭落入湖中,顺流飘到了小池坞的渡口。
而他那把不许外人僭越的利器,名叫绣春刀。
阿芙有些不悦。
不过一把傍身武器,她并非有心夺人之爱,他裴炎凭什么如此不客气?
在他已然痊愈的那一日,阿芙躲在门后,看到裴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爹娘庄重地磕了三首。
他虽跪着,背脊却异常挺拔,有少年罕有的孤勇之质。
也不知是否生来有缘,爹娘十分欣赏这名少年,主动留他在小池坞住了一段时日。
后来阿芙知晓了,就在那段日子里,阿爹将自己平生最得意的燕云心经传给了裴炎。
这是何等的慷慨!
燕云心经是多少武林豪杰眼红的上乘武学,只消习得一招半式,便能令自身武学修为长进许多。
而裴炎不过一介无名少年,竟能令阿爹如此垂青。
想到此,阿芙心中难免又再负气。
外家招式学有小成,裴炎也将心法倒背如流,很快就到辞别之期。
阿芙奔到渡口之时,送君离岸的小舟已入了白雾。
少年挺拔的身影融入茫茫,竟让她头一回有了惆怅的失神。
后来,爹娘受召前往丰京领赏,裴炎得空便常来侯府拜见恩人。
在丰京的日子,裴炎与她总能见面。
他待阿芙倒是客客气气,可他越这样,阿芙对他更是有怨。
他俩每每打照面,裴炎还未来得及问候,阿芙都是横眉冷对,负气般轻“哼”一声便快步跑开。
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