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她心下一惊,却见那飘飞的衣摆已消失在画坊门后。
阿芙快步往前行至画坊外,里头的素衣小厮已在拉栓闭门。
两人冷不防地打了个照面,四目相撞,皆有一刹那的错愕。
小厮打量着眉目清秀的阿芙,有些迟疑道:“公子,画坊今日休业,恕小人不能接待了。”
阿芙按着门栓,不甘心道:“可刚刚那位娘子......”
小厮面带歉意,轻声细气的劝道:“三小姐是画坊贵客,正因她到访,我们才要休业。您还请择日再来,可别再为难我。”
阿芙探着身子往里瞧,只瞥见赵家的婢女上了楼,转眼不见了踪影。
小厮被阿芙吓了一跳。
他有些拘谨,却也不敢硬生生将阿芙赶出去,只得挺起身子,想要遮挡她的视线。
他再劝道:“公子,请回吧。”
阿芙不好再坚持,只得顺从地退后几步,眼看着画坊的木门缓缓闭合。
她左思右想,蹑手蹑脚地绕到画坊后院,踏着轻功施施然跃上二层平台。
阿芙但见走廊那头的厢房有人走动,房门眼见要被推开。情急之下,阿芙连忙拉开手边的门把,闪身躲了进去。
她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声响,见无所可疑,于是才转过身,却又是蓦然一怔。
只见房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大略看去,有些画作的确值得一赏,但有的一看便知水平粗浅。
阿芙在其中徘徊,慢慢有些分心,不自觉地往里走去。
这间厢房颇大,内部做成了长且窄的回廊式格局,像是一条曲折的迷宫。
阿芙的动作本就很慢,一转角,已到尽头,面前是一方小厅。
厅内空旷,只放有几座木架,架上覆着厚厚的布幔。她无心赏画,刚想提步离开,不远处却陡然传来推门声。
阿芙一惊,四下张望去,忙几步奔到最角落的那座木架前,她将布幔一掀,闪身躲了进去。
阿芙眼前一暗,又逐渐转明,她压了压眸子,这才看清布幔内的木架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卷上是一位妙龄少女,半侧着脸,眼眸轻垂,乌发如瀑般披散在背,衣衫是明艳刺目的红,颜色只着了一半。
阿芙瞧着画中人,莫名觉得眼熟。
外边的谈话声忽然清晰起来。
只听一少女柔声道:“爹爹今早从宫中回来还提到了你,他说你年少有为,若再遇战时,必然要被封个将军的头衔领兵屠虏。”
又听那男人道:“尚书大人过誉了,身为臣子不外为官家分忧。”
男人的声色沉沉,却又带着隐约的温柔。
阿芙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定望着面前布幔,目光似要穿过这厚厚的阻碍。
她没有料想到答话的人竟是裴炎!
那少女娇嗔道:“你可倒好,自个儿入宫复命,连福牌也只叫管家送来,如此不当回事儿。”
裴炎默了片刻,这才道:“官家留我在宫中议事。蒙原使臣将要入京,锦衣骑不可怠慢。”
少女叹了口气,似在埋怨:“我却也不急着要这福牌。不过是、不过是瞧着由谁送来罢了......”
她的声音娇娇犹憨,即使瞧不见她的模样,也知其中风情。
裴炎和声道:“三小姐到底把牌子退了回来。”
阿芙在帘内一怔,心道原来与裴炎幽会之人,就是她方才瞧见的那位赵三小姐。
她侧耳,听赵三小姐轻轻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先前听画坊的小厮说,你在这儿存了一幅未完的大作?”
裴炎答:“只是一时兴起随笔勾勒,让人见笑了。”
赵三小姐轻笑:“可我也想瞧上一眼。”
出乎阿芙的意料,裴炎竟低声拒绝:“裴某造诣浅薄,画作难登大雅之堂,三小姐莫取笑在下。”
赵三小姐竟也不恼,轻快道:“我不过想瞧瞧画上事物,你急什么?”
裴炎又是一顿,半晌才答:“画上是一名红衣少女。”
阿芙微怔,她稍稍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木架。
难道这幅未完的画竟出自裴炎之手?她仔细看了看,想从线条与笔墨里找到有关裴炎的蛛丝马迹。
可她只觉分外陌生。
她与裴炎太久未见,她其实认不出他的笔迹,更不了解他的喜好。而在帘幕之外,赵三小姐与他交谈无间,倒似多年的老友。
阿芙的心里像堵了块巨石,他二人的话已无暇再细听,她望着画中人霎时恍然大悟。
这位侧身凝立的少女,瞧着不正是赵三小姐的模样么?
难怪裴炎竟不愿让她看这画......
心中只道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只差一层薄纸哪天被捅破,埋在心间的情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