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暗室

少年此刻看起来异常脆弱。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黑而长的睫毛孤寂地垂着，本就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褪去了凌厉与漠然，少年此刻显得十分温和，又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神秘，像一个沉睡的精灵，周身充满了迷幻的吸引力。

“他……他的伤很重啊，怎么能等到现在……我知道，这不怪你……”洛沐可既是在对戈泽讲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要对他使用治愈术吗？如果他从未接受过治愈术疗愈，那么现在贸然使用，可能会令他产生治愈术依赖性，今后普通医药的功效都将对他大打折扣。但既然他如今命在旦夕……她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魔力。她不禁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快点回过神来，随即双眉便紧锁，迅速将双手捧到胸前，略微调整气息，两束淡蓝色的光即从她的指尖倾泻，缓缓形成一个围绕着少年的蓝色光晕——戈泽明白，这是洛沐可的独家治愈术，整个帝国几乎无人掌握这样的能力，奥兰大人离世后更是如此。

治愈术是一种介于医术和法术之间的能力，比医术有着更高效的治愈功能，同时和法术一样对修习者的天赋有极高要求。没有治愈天赋的人，断无修习可能。而实际上，治愈术几乎长期以来被贵族垄断，普通平民家庭本就无法担负昂贵的修习费用。

不知过了多久，洛沐可停了下来，她伏在床边，将头深深地埋下，一言不发。不知是疲惫，还是绝望。

“姐姐……”

洛沐可实际上有些困惑。就她对他身体状态的短暂了解，他好像对治愈术的接受度极高，即使是这种高强度的治愈术也并不抵触——难道他对治愈术很熟悉吗？若如此，他的出身一定非富即贵。

“暂时稳定了……”，洛沐可压下了心中困惑，低声道，“不过，他受的内伤过重，彻底治愈还要靠他自己的能力和意志了。”

戈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终于，洛沐可站起身，径直走出内室，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反客为主道：“说说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魂祭达到高潮之时，戈泽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店门，对于少年所做一切，他在得以在远处模模糊糊地目睹，当然，那时的他已完全被诧异和恐惧占据，直到格伊塔一带已渐渐平静，他还没有完全接受所发生过的事，直到少年踉跄地来到他的店中。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多谢。”少年说完便倒在了戈泽面前。

“他不希望被人知晓，我不能去找普通医师，可他分明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虚弱……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的，抱歉”，戈泽如实道出了前因后果，看了看她的脸色，又小心地接着道，“还记得那个画师吗？他们……是同一个人。两次出现，但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与气质，可见他的易形法术非常高超，以致可以不留痕迹。再加上昨晚在魂祭的表现……他差不多是兼容型高阶法师了吧？帝国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先前却不为人所知！或者说，他不是帝国人？我看他的长相，颇有些北陆特征……”

洛沐可已经准备好了听到一切让她瞠目结舌的事，可是听到最后几句，还是又吃了一惊。

“不必觉得抱歉，你做得对。至于我，导师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明，请不要为我担心。”洛沐可沉默许久，才又开口，“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他醒来，看来他身上的谜团，似乎也不比那些刺客少。不过，既然他有意隐藏自己，我们不如继续为他保密，一直等到他能够挺过来。希望……不会等太久。”

“我想这一切，恐怕，都是阴谋。我不知道这些对于大祭司是否是一个偶然事件，但至少，当时国王陛下也命悬一线，他大概不会比大祭司知晓更多。”

“白衣刺客们的能力很不同寻常，选择在这个时机行刺也十分反常，可到底出于什么考虑我们却完全不清楚。只是，他们好像在混战中全部丧命了，最后一个白衣首领也未能生还，他们的身份与势力，怕是要耗费王室和神殿不少精力去调查了。”

洛沐可看着渐暗的天色，似是在喃喃自语。她转过头，又向格伊塔看去，一丝无力感划过心头。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戈泽思考着洛沐可的话，心中对少年的担忧又加重了一层。

“暂时什么也不要做，他留在你这里，尚且是安全的”，洛沐可看着戈泽，神情复杂，“他如今的伤势也得到了一定控制，你完全可以继续经营餐厅，只需给他稳定的内室环境即可。如此，也不会引起神殿疑心。”

“我明白了”，戈泽点头，“我一直都知道，不论何时，不论什么事，你总会有办法，就像铭陌哥哥一样。”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确定我的选择是否正确。”洛沐可一边微微叹息，一边起身，“我得走了，有消息随时联系我，不会再有任何人阻拦你。”

回到府邸的时候，琟林仍然在擦拭那些黑钻杯。他很少见到族长，却深深记得族长的每句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