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怕极了
“娘娘,陛,陛下他……”
纸荷语无伦次的看着面前脸色也不大好的娴妃,她发髻衣衫皆被身后滴来的雨水打湿,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着。
一滴冰冷微腥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肩头的手不知何时不见的,娴妃再回头时身后则是空无一人。
她刚欲缓下一口气,眼前倏忽飘过一抹白黄,娴妃尖叫一声慌忙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姣好的面容哭求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她正是趴伏在地上哭叫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极为眼熟的龙靴。
帝王低沉的声音也随着愈来愈近的龙靴缓缓响起:“爱妃无错,何来恕罪?”
“是臣妾鬼迷了心窍,是臣妾猪油蒙了心,陛下……”
娴妃的下巴蓦地被一只苍白的大手钳住了下巴,后面尚未说出口的话被眼前那张灰败骇人的脸吓得再说不出口。
咸德帝死状凄惨,可除了医官谁都未曾经见过所谓死状凄惨究竟何样。
那双可怖的眸子死死瞪大,而原本不怒自威的帝王皮相像是被雨水泡皱了一般,惨白狰狞的不成了样子。
一声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殡宫,惊得息在树梢上的鸟雀扑棱棱的飞起一片,像是划破了天边的玄色布料。
咸福宫彻底乱了套。
娴妃昨夜前去殡宫为皇上守灵,不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便有些疯疯魔魔的,满口说着什么请陛下恕罪,好似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太医院那边来了人,为娴妃诊过脉便说是昨夜受了惊,如今有些心衰力竭的征兆,还需好生在宫中将养着,紧闭着殿门怕是再受了风。
国丧期间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微澜身为皇后总是要上咸福宫中看一看的。
虽知晓娴妃受了惊吓,却不曾想再见到她时却不同于初见的那副风韵模样,而是一头乌发乱糟糟的贴在耳鬓。
娴妃不肯侍女丫鬟近身,只惊恐的看着周边围作一团的丫鬟,若有人胆敢上前她定会伸出尖利的长甲将人划破。
“孔月,孔月!”娴妃看着周边端药碗的宫女越走越近,惊惧交加的瞪大了眼,忙呼喊着孔嬷嬷的姓名。
这时候她也只想得起孔嬷嬷的名号,可昔日都会陪在她身旁的孔嬷嬷却是没有动静,并未像先前一般听到她的传唤声赶来。
“娘娘,孔嬷嬷一天没了踪影,昨夜娘娘前去殡宫之时嬷嬷就不见了。”宫女小声道,却不曾想着,那一句殡宫一出口,娴妃好似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尖声叫着捂住了头。
江微澜淡着一张脸走进了内殿,看着榻上那像是失心疯的娴妃许久,终还是未说什么。
宫女们见着她进了咸福宫的门,纷纷向她福了福身:“皇后娘娘。”
“如今娴妃这副模样是万不可再出宫去,好生看着你们家主子,她如今是受不得刺激了,也只有孔嬷嬷能近了她的身,去派人将孔嬷嬷寻回来。”
江微澜平静地安排着咸福宫的一切,这一瞬倒好似是掌权多年的皇后娘娘回来了。
纸荷是当真从她身上看到了薨卒一年的皇后娘娘的身影,可如何能呢。
这分明是个年龄尚小的世家女,手段与心思当真同掌权多年的宫中贵人一般,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内殿关紧了门窗,其里满是娴妃尖利的叫喊声,只听的人愈发烦闷。
江微澜并未说什么,今日出来这一遭还是专程为着内宫之事,免得朝中娴妃氏族一封封无病呻吟的奏折再递来椒房殿。
雨停了一阵,今晨是极为清新的,可却没有半分要出太阳的架势,这便不妨碍地上泛潮气,呆的时候长了肩上不免也有了些洇湿的痕迹。
江微澜再朝殿外望去之时,便见一个高瘦的单薄身影在那处站着,不是凌锦御又是谁。
他肩头与发丝上像是还又一层薄薄的雾水汽,必然是等候多时了。
“锦御可是有什么事?”江微澜看着面前抽条带着露水的嫩竹。
这人如今才是她及笄的年岁,比她高出了半个多头。
以往还是她坐在高位踩在高台之上时平视着他,倒也看不出什么,如今这么看显得他身量极高。
凌锦御脸色如常,却总叫人觉得这淋湿的少年人同她先前养的小狗般。
那双暗绿的水眸就这般对上她的眸子:“方听闻母后派人去寻孔嬷嬷,儿臣今日倒是见着孔嬷嬷一面。”
“哦?”江微澜眉头微微扬起了些,“内宫这般大的动静,孔嬷嬷如何能听不见,分明知晓这边在寻她,竟还有心思去闲逛。”
“儿臣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故心中极为害怕,特来告知母后此事。”凌锦御眸中多了几分慌乱,好似真的受了什么惊吓。
他此话一出口,纸荷看向他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却是只看向了江微澜,见着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异样,便也没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