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一大早林晓君和丈夫来到汪俊辉的家中拜访，男人间的话题谈论到现在她听着不免有些乏味。汪俊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找了一位家中帮忙的女工引她去了后院。

林晓君在长廊里漫步，冬日里的阳光从房檐下照进来，显得院子里仅剩的几株绿植都有了生机。走廊尽头传出了钢琴演奏的乐曲，她听过不少音乐会，自己也有钟爱的曲子，可是眼下这首她叫不上名字。乐曲轻快，仿佛迎面吹来的风也在这乐声中转为和煦的春风，配上院子间传出的几声鸟鸣，更有一番趣味。

走到门口，她瞧见一个女孩正端坐着弹琴，想必这就是汪俊辉刚谈到的他收养的战友的女儿。她实在好奇这乐曲是何人所作，便走近聆听。

越走越近，她看着女孩的侧脸却变了颜色，这个孩子什么那么像丈夫死去的妹妹？

一开始她以为看错，也不敢打扰站在女孩的侧后身。一曲作罢，伴她前来的女工夸奖了几句那孩子，待她转过身来，林晓君惊讶的差点落了泪，这个孩子真的跟殷红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整理了情绪，带着笑容走上前去，那女孩却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停留在原地。女工在身旁提醒这女孩眼睛看不见，她听了更是生出了几分心疼。她在女孩的身上寻找着故人的影子，说道：“孩子，我很喜欢你弹的曲子。”

闻晓这才察觉到今日还有别人在，有些害羞起来。半天只说了句“谢谢”。

林晓君刚想要问些别的，却被身后的人打断了。

“闻晓，今天练习完了吗？”

林晓君听到这个名字，更像是确定了什么，转头看见是汪俊辉的小儿子，也不顾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她叫闻晓？她是闻晓？”

汪焱望着这位客人眼中留下的泪，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没有作声。

闻晓只听见眼前这位妇人的声音颤抖，全然不知道眼下的情形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声答道：“练习完了。”

“殷夫人，我有事带她出门，招待不周，告辞。”

还未等林晓君反应过来，便拉着闻晓朝门外走。

林晓君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是止不住眼中的泪。

殷红，那是你的女儿吧，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林晓君第一次见到殷红的时候，是个极其炎热的夏天。那是她和殷正确立关系后，暑假去他家做客的时候。殷正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家几代教书匠，在这座小城市中也算是家底殷实。但是与她家比起来，还是差的很远。

殷正通过努力上了大学，又凭借在学校的优秀表现成功征服自己与家人的心。那时的她和殷正除了学校中的事，已经开始规划未来，所以在暑假里去他的家，自己的父母也是知道的。

那天的太阳很毒，夏日的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她随着殷正穿过小巷，还未到他家门口，听见他家中飘出的欢快乐曲。

那是个很温馨的小家，殷正的父母站在门口热切的欢迎他们，时不时打趣几句。而那个明媚的女孩端坐在客厅中央的钢琴前，脸上洋溢着笑容。

见到她和殷正走进门，她停下了演奏，蹦跳着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着看着她说到：“你是晓君姐姐？哥哥的信里说你要来，我准备了这首曲，你喜欢吗？他说你很喜欢钢琴，可他在信中没告诉我你喜欢的曲子，我只能按照自己喜欢的准备了。”

林晓君并非是个自来熟的人，她甚至时常是高傲的，但她那天却拨了拨女孩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几缕碎发，笑道：“喜欢，很喜欢。”

殷红，她爱人的妹妹，她的挚友。林晓君不得不承认，殷红比她小很多，可她心思细腻入微，常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自己无法企及的行动力，她像是自己幻想中的另一面，永远保持着能量，永远保持着快乐和满足。

而这一切，或许都随着她与闻天的出走消失殆尽。

闻晓自坐上了汪焱的车后，两人一句话都未曾有，沉默像是彼此的默契。她不知道汪焱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但是她丝毫不担心，因为是汪焱，她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和不安。

汪焱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的都是那个妇人震惊的表情，与之相伴的还有父亲的提醒。他敏锐的察觉到闻晓一定和这家人有关，这可能意味着二人分别的日子就快要近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想法，可是心中的声音不断提醒他：或许在不远的未来，他将成为那个一无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