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在平淡日子的某一天中，在闻晓还在这个家中想着某个人的时候，她所不知晓的外部世界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工厂死人的事被媒体炒作后逐渐发酵，导致公司旗下的其他产业也收到了影响。于是一连串的负面信息和谣言如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整个牵出，把公司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偏偏公司高管中有人放出了汪俊辉病重的消息，一时之间汪氏的每个人都在水深火热中，岌岌可危。

汪焱紧跟工厂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却没料到后续的事情发生的如此迅速又棘手。他不得不跟导师推迟了来年入学的时间，想要在a市彻底解决所有的麻烦。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错乱的人际关系，复杂的账目，以及背后的操纵者都让他有些泄气。一堆毛线在不知不觉中打了死结，他想找个头出来理一理却无从下手。

而在这时，最气定神闲的莫过于是汪俊辉本人了。若有人能来汪家看看，就知道他一天中喝茶，散步，看书，或者听一听闻晓弹琴，活得好不自在。

闻晓已经许久没见汪焱。她有几次在深夜接到汪焱的电话，那边是吵闹的人声，汪焱总是将那声音关在身后，然后问她：“睡了是吗？”

她觉得汪焱有些不清醒了，但她不想放过与他说话的机会，就说没有。

汪焱听了，不再问下一句，留下“晚安”便挂了电话。

闻晓在某天等到天亮了汪焱还没回家时，就放弃了等他回家，转而等起了他的电话。

她能感受到汪焱变得更忙了，而且他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从前在她面前的他，一直是主动说话的那一个。所以周姨说他不爱说话时，闻晓很怀疑那是不是汪焱。

可是现在的汪焱在每一通电话里都在变得沉默。两个人好像换了性格，闻晓说着今天仅有的趣事，汪焱听着。有时闻晓实在找不到话说，就只有沉默。闻晓不愿挂断电话，而汪焱，不得不挂断电话。

汪焱站在家门口，点燃了一支烟。他看着呼啸的风卷起枯黄草地上的碎雪，正如他已经被颠三倒四的人生。实验室的种种仿佛已经消弭于不可归去的昨天，他心目中的按部就班的日子恰似烟灰，被生活中不可预料的种种弹出了九霄云外。他疲惫的在墙上，紧闭着双眼，任穿堂风无情的刮着自己，仿佛这样，他就能孑然一身，做回自己。

烟灭了，他进了门。

路过闻晓的房间时，透过没关紧的门，他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他的右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脚下却怎么也没迈出一步。

工厂的事故只是冰山一角，它像是一段乐章的前奏，紧接着的一桩桩一件件，让汪氏走向了末路。而汪焱，他觉得自己是父亲手中的提现木偶。他坐在不属于他的高位上，顺着事情的不断发展，时而愤怒，时而悲愤，时而努力，时而颓然，结果均是于事无补。他也曾找过父亲，父亲却像是个置身事外的闲人，无可奉告，无话可讲。

想到这里，汪焱回头望着会议室的门，无奈的自嘲。门里那些等着要说法的人，无疑是这场演出最优秀的演员，他们怒吼、咆哮，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人在意这家公司的死活会影响多少人的生计，那些工人、职员，在这些演员的嘴里，只是几个数字罢了。

“汪焱，你看这怎么办？”

“黎叔，现在还问我怎么办你觉得有意义吗？父亲已经告诉你们怎么做了不是吗？让我来看这一切的发生，我倒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黎祥自然早就知道了汪俊辉的打算，作为与汪俊辉一起摸爬滚打起来的老人物，他也明白汪俊辉早就想推翻现有的一切重来，因为他们打拼下的这些在眼下这个时代已经站不住脚了，再不早点收手，只怕连自身都难保。可他却琢磨不透汪俊辉让汪焱参与这些事的用意，难道这个儿子真的有那个本事起死回生？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

“黎叔，接下来的一切，就按父亲的意思做吧。我不会再来公司了。”

汪焱拿了外套，转身离开了公司。

工作日的街道上少了许多车，他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家，并没有花很长的时间。

许久没有跟闻晓好好说说话了，也没带她出去过，今天外面难得出了点太阳，也没什么风，倒是可以带她去山上走走。

一进门，却没想到汪俊辉在前厅接待客人。

汪俊辉见他回来，并未觉得意外，反倒是让他坐下，一起谈天。

对面坐着的男人与父亲年纪相仿，估计还要大上几岁。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他们之间谈的也是生意上的事，汪焱听不出是哪桩生意，心思全然不在他们的谈话上，只是敷衍的答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想找个机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