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怀瑾这一日过得并算不得太好。
他按照和钟月约定好的时间去了昨日那个花园里,坐在凉亭里等了她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人来,便知道她这是爽约了。
宋怀瑾倒也不生气,只想着她不来也好,还省去自己许多麻烦。
自己弄坏了她的风筝,她又爽了自己的约,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宋怀瑾在心里把这件事情算作两清,不打算再做多的计较,正要起身要回自己院子去,却不想天公不作美,骤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即便侯在园外的小厮早有准备,宋怀瑾还是不可避免地吹着了风、淋了些雨。
宋小王爷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寻常人吹一吹风、淋一淋雨都算不得什么,放在他身上却都要变成不得了的大事,不过是上午在花园里受了些凉,到了夜里他便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咳嗽了起来,身上也开始一阵阵地出虚汗了。
好在将养了这些年、药和补品不要钱似的送进他肚里去,总算是将身体养得好了些,吃了药之后,总算在后半夜里慢慢缓过了劲儿,到底是没有发起热来,倒也没有惊动王爷与王妃,将将把此事瞒了下去。
只是他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醒得自然也比平日里要晚上一些,待侍女帮他洗漱过了之后,宋怀瑾便开了窗,披了件衣服坐在窗前翻起书来——他近来的日子过得无趣得很,每日不是在上课便是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去花园里走一走,便已经算得上是玩耍过了。
上一次出府游玩是什么时候,宋怀瑾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他这身子不大好,府里人总不放心叫他出去,他也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也就这么凑合着一日日地过下去了。
今日天气不错,昨夜虽然下了整宿的雨,但到了早上那春雨便知趣似的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青草的香气,偶尔有些带着水汽的微风轻拂过耳边,对于常年干燥的北方来说,倒是难得的舒适。
他看的是本诗集,诗集的作者大抵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写得大都是些胸中有沟壑,奈何无人赏识的句子,简直酸腐又无趣,看得连宋怀瑾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只是宋怀瑾还未来得及打盹,突然就有什么东西从窗外轻飘飘地飞进屋内,“啪”地一声落在了他摊开的书页上,叫他于瞬间惊醒了。
那是几朵由树枝缠捆在一起的梨花,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雨水与露珠,雨露沾湿了他桌上那本无趣的书,将书页上的墨晕染开来,成了一团又一团氤氲的雾。
宋怀瑾当即往窗外看去——他看书时向来怕吵,因而早就叫侍女和小厮退下了,此时屋外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并无人可以把这把梨花丢进他的屋里。
也不会有人敢。
他在院子里看不到人,便又抬头向上看去,正好就看见他院外那棵高大的老梨树上,正坐了一个人。
那梨树已经长了许多年,靖王府还没建时就已经生在了这里,如今那树长得粗壮,两人合抱都稍显吃力,还有几枝不安分的枝头长进了宋怀瑾的院子,遮蔽了一小处的天空。
才刚入春,那梨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抽了新芽,盛开的白色小花压了半树,风一吹过便沙沙作响。而隔壁钟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正坐在那盛开着梨花的枝头之上,手里还捏着几朵尚未扎在一起的梨花,瞧见宋怀瑾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立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阳光透过树梢上的叶子,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彩,像是在偷偷亲吻她的脸颊,好看得叫人都要看恍惚了去,但宋怀瑾对此美人美景却无半点欣赏之意,而是在看清给自己书上掷花的人是钟月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地站起了身,“啪”地一声关上了自己眼前的窗户。
原本正要开口说话的钟月看见宋怀瑾这样,人都傻了。
她在树上呆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吃了闭门羹之后似乎有些气不过,一溜烟地从树上翻进宋怀瑾的院子里,径直跑到宋怀瑾的窗前,两指弯曲起来,以关节“叩叩叩”地敲着宋怀瑾的窗。
钟月个子不高,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那扇窗户,叫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钟月向来不在乎这些,她只契而不舍地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敲着宋怀瑾的窗户,只等着宋怀瑾被她烦得受不了了来开窗户见她。
宋怀瑾是真的不想搭理钟月这个不知礼节、随便翻墙进别人家的姑娘。
便是她再怎么美丽,于宋怀瑾这个情窦未开、整日关在府里的小王爷来说,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他把手上那本酸味扑鼻的诗集一合,连着那几朵湿漉漉的梨花一起夹在了书页里,之后便随手将它往桌上一丢,并不打算再读下去。他本想着再去拿本书来看,却在屋里被钟月这鸟啄似的敲窗声弄得心烦,在钟月敲到第二十声的时候,他终于忍耐不住,走回窗前去开了窗。
宋怀瑾才把窗户打开,便看见钟月踮着脚尖、扒在窗沿上扬起脸来冲自己笑的模样,他心里憋着的那些烦闷顿时没来由地去了大半,却又想起昨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