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篇

四、

我回去后，心里有些自责，担心着他的身体情况，接二连三的派了家仆一次又一次上门打听情况，昭月夫人每一次都回复我说没有问题，非常感谢我的关心，说产屋敷月彦只是偶感风寒，让我不用太过担心，等他身体恢复了定会再次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但是等到产屋敷家再次来访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昭月夫人这次带来了一车的礼物和时下平安京中最流行的样式的和服料子。她热情的介绍着这些面料，说是从唐朝传来的样式，上面的花纹是由数个绣娘日夜不停花了三个月才绣出来的，她只得了这一匹，觉得浅蓝色的料子最衬我，所以就给我带过来了。

我看了几眼，那匹浅蓝色的丝绸面料上用银线绣着各种栩栩如生的花纹，翻动间波光粼粼，显得美轮美奂，我不由得暗暗称奇。

母亲似乎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心不在焉的听着。

产屋敷月彦沉默的跪坐在昭月夫人身后，沉静的面容显得礼貌而又温和，并没有因为听着几个女人的谈话而显出一丝不耐。

当侍女来上第二盏茶时，母亲突然对我说道；“奈奈，你带月彦去庭院里转转吧。”

我看了一眼昭月夫人，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昭月夫人明白我的意思，随即向我颔首微笑道；“不用担心，去吧。”

盛夏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地面上，强势而又热烈，我和他并排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断断续续的蝉鸣传来“知——知——”的声音，伴随着午后翻腾的热浪扑面而来，实在令人心烦。

我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产屋敷月彦，即使是盛夏，他依然穿着层层叠叠的衣物，与这个季节极为不符。

“你热吗？我让阿福去做些冰饮来怎么样？”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摇摇头，“我不热。”随即朝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的手，试探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凉。他顺势非常自然的将我的手攥在掌心，牵着我并肩而行。

母亲和昭月夫人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这次他们没有留下用晚膳。

送客的时候昭月夫人依旧拉着我的手与我絮絮的说着话，她说本家有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们一定与我很玩的来，邀请我改日上门做客。我微笑着点点头向她道谢后，目送着他们的车轿远去。

晚膳后母亲将我叫去了她的寝殿。

“昭月夫人的意思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吧。”

我抬头看了看母亲的神色，她是个很随性的人，极少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

“是的，我明白。”我点点头回答道。

“产屋敷家主几位侧室所生的几个男孩现在都已经慢慢长大了，那些孩子都很健康，她只有月彦这一个独子，从小体弱多病，心里难免会着急，所以更需要给产屋敷月彦找一位身份足够高贵的妻子。”

母亲说完这句话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我，“像你这样出身皇族，身份高贵又适龄的女子，整个平安京都找不出三个。你要想清楚了，他们只是看上你弘徽殿皇太后外孙女的身份，这种大家族争权夺利的斗争可是很残酷的。”

我低着头用手拨弄着茶杯，没有说话。

母亲叹了一口气。

“月彦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说道，“可是再好看的容貌也会老去，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怕是陪不了你多久。”

我轻轻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抬起头对上母亲的视线，坚定的说道：“他会好起来的。”

听完我说这句话，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说道：“奈奈，我不想干涉你做决定，但是你要记得，如果一旦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一定要及时回头。”

……

我的母亲是个非常随性的人，从小到大，她从不会干涉我做的任何决定。她总说，每个人都有权力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在选择自己未来道路这些事情上，父母事事都要去干预的行为是不道德的。没有人从一生下来，未来的道路便能被人事无巨细的安排好，谁也不能替自己做决定，人生看起来短暂，但当你实际去经历一遍，会发现还是很漫长的，因为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当所有的事情你用身体去亲身体验过一遍后，便能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尝尽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