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
“你放她出城了!”栖凤宫内,祁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祁霏微微皱眉,似乎已习惯了这位侄子时不时的帝王脾气:“圣上这么急,难道是有什么事要让沈三小姐做?”
一瞬的冲动过后,祁珩也自觉失礼:“姑姑可知她入了上宫擢选,要到奉书殿读书?”
“自然知道啊。”祁霏微微挑眉,“可是有本宫懿旨,她也确实可以出宫啊。本宫听她言辞恳切,是当真想帮她的三叔,于心不忍,只好放她走了。谁知圣上竟动了真心。”
“朕没有。”
他矢口否认,却令这事瞧起来更真了些。
祁霏浅笑:“圣上喜欢她?想将她封为皇后?”
“朕未曾说过。”
“圣上虽为帝王,但于感情一事上,到底青涩。哪里有这般讨姑娘欢心的?圣上自可以下旨封她,可又不愿在枕边留个不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之人,如此才别扭不得适,不是吗?”
祁霏在拿捏感情这种事上,一向是极准的。
若说此前祁珩的表现,只是让她有三分相信这位帝王终于动了凡心;那他此刻找到栖凤宫来,无疑是坐实自己待沈明嫣不同。
想来是近来新政与北地战事交织,让这一向少年老成的帝王也失了分寸,终令她抓住了这一线细微之处。
祁珩回过神来,便已知晓自己方才是入了这位姑姑的套。
“姑姑到底想说什么?”
祁霏抬手撑在下巴上:“自然是给圣上出主意呀。这般逼她,她哪里能心动?圣上若真想令人回来,该对人好才是。”
“朕难道对她不好吗?因为她,沈家都成了香饽饽,朕还对她不够好?”
“那沈家对她好的才有几个?圣上若愿为了她,好好襄助剑风关的北军,那才是真的帮了她。只是是选佳人在侧,还是选江山在握呢?”
祁霏好看的眉眼流露几分瞧热闹的狡黠,她也很好奇,她的这位侄子是要选情窦初开的青梅竹马,还是选兵权在手执掌江山。
*
久未见兵戈相对,沈明嫣已不太习惯争斗带来的血腥味道。
有隐藏在商队中的四方军保护,这些山匪自然不足为惧,很快就被尽数擒获。
陆越显然见惯了这等场面,把人都清理了,便又重整队伍,继续开拨前行。
沈明嫣却许久都没缓过劲来,也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
这一次连疏夏也看出她的不对了:“姑娘,没事了,有陆镖头和四方军在,没人能把咱们怎么样。”
沈明嫣知疏夏也是想安慰她,便朝疏夏笑笑:“只是第一次见这般场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疏夏想了想:“也是,姑娘以前只在我们自己院里,也不爱理这些事。说起来,这段时间姑娘真是变了不少。”
“是吗?”沈明嫣没再说更多,索性疏夏一向不拘细节,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清理过这一小股山匪后,直至夜里入住五里驿,一路都再没出什么意外。只是沈明嫣心里却不知为何越发不安。
“二楼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秦家妹子,你就将就一晚。我们兄弟就在楼下,有事只管招呼。”陆越轻车熟路向驿馆问好了房间,引着沈明嫣往二楼走去。
这五里驿并不大,如今平州又传出战事消息,所以往来客商更少,除却他们,只有所剩不多几个散客,泰半客房都空置着。
二楼的客房都更好些,也要另付银子,也就是沈明嫣在,陆越想她到底是个姑娘,才愿多花这点银子,否则镖局这些大老爷们,都是怎么将就怎么来。
热情的陆镖头不只把沈明嫣引到屋中,还亲自送了餐食来,临走才道:“看西边那些云,搞不好啊晚上要有雨,若无要紧事,秦家妹子还是不要出门。”
他们常年走镖之人,看风看雨还是有几分可信的,沈明嫣自然应下。
况且她本就是焦急往剑风关去,只跟着商队赶路,若商队不走夜路,她当然不会自寻麻烦。
疏夏铺开被子,听见门关了才道:“这陆镖头倒是殷勤,来回嘱咐这么多。”
沈明嫣看向她:“他担心好友之妹,也可以理解。商队里都是男人,带着我个女子本就不便,他们已经很好了。”
疏夏叹气:“姑娘可真好,宁愿吃这份苦也要去那关口。”
她心里感慨,也不耽误手上活计,铺好被褥,又打了水服侍沈明嫣略擦了擦脸,这才主仆两个各一边躺下。
外头天色已黑了,在上京久了,便不知郊野的夜如何可怖。
时辰越晚,外头山野里野兽之声便越盛。沈明嫣睡不着,睁着眼睛瞧着床帐。
疏夏幼时家贫,却对这些声音没什么不适应的,很快便能听见那丫头均匀的呼吸。
外面只留了一盏不太明亮的灯,照着这驿馆的旧帐子,让沈明嫣想起在冷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