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人,已故之人
独孤氏是在辰时辞世的。
宁寿堂。香炉内再次点上了檀香,将原本满屋子的药味熏散了几分。
独孤氏已经昏睡了快一天,这些日子她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李临渊已经带着李靖怀三兄弟和女儿李乐清在地上跪等她醒来。
李靖远回到府中时天上尚有繁星,片刻未歇直接进了宁寿堂。李乐清今年九岁,是安平伯府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李靖明今年不过四岁,看见周围大人的神色肃穆凝重,也乖乖地跪在祖母床前。
侍女灌完半碗药后约摸半个时辰,躺在枕上的独孤氏睁开了眼,眼中一改往日的浑浊无神,目光炯炯的样子依稀可见昔年主理安平伯府数十年的老太君的风采。她转过头,朝候在身边的儿子问:“二郎回来没有?”
李临渊起身,快走两步到母亲床前,“回来了。”
李靖远听到,也提步上前,站在床边一步之遥的地方,悄声恭敬喊她:“祖母。”
他身上还是那身长袍,数天的星夜兼程已经隐没了衣服原来的月白颜色,脸上是风尘仆仆的气息,鬓边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散乱。
“好,好。”老太君看见次孙平安回来,心安了片刻。似是要消化情绪,她紧紧闭了闭眼,片刻后又睁开,积攒了些力气后,缓缓开口:“大郎呢?”
一旁的李靖怀闻言再也忍不住,箭步上前在床边跪下,紧紧握住老祖母的手。
独孤氏望着她从小养大的长孙,抬起自己苍老的另一只手,颤巍巍抚摸上李靖怀的头,仿佛他还是年幼时在她膝下承欢的模样。
“好孩子,这些日子你照顾祖母辛苦了。祖母走后,你以后要听你父亲的话,多体谅他。你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多有不易,人前人后你都要多帮帮他。”
老祖母声音羸弱,握紧他的手,用尽全力嘱咐长孙。“祖母年老了,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娶妻生子,何家丫头是个好的,以后成家了,记得给祖母上柱香,告诉祖母一声,啊。”
“今年新收的桃子,祖母让人腌了两筐桃脯收在地窖里,桃子养人,你小时候最爱吃那个。”
独孤氏说了很多,从他自小爱吃的东西到现在年近弱冠已经定下的婚事,甚至还有她身后专门给他留的贵重物件。跪在床边的李靖怀听着,早已哭成了泪人。
“大郎,”独孤氏也忍不住,眼角滚下泪来,皱纹都在颤抖。“你是长子,今后振兴家业,入仕承祧,光宗耀祖,李家满门的担子全都系与你一人身上了。”
独孤氏嘱咐完,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向床顶,帷帐之下是镂刻的整幅松鹤延年图。
“好了,你们去吧。”说完最后一句话,不过片刻,独孤氏缓缓合上了眼。
李靖怀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散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悲痛万分:“祖母!”
大梁平顺六年,亥月初八,安平伯府老太君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五岁。
安平伯府搭起了灵棚。
老太君的丧仪办的妥帖,宁寿堂就地布置成了灵堂,府里的人也都穿上了丧服。
因独孤氏也算陛下的表姨母,又是最后一位辞世的长辈,宫中陛下专门派了人来帮忙料理。
停灵七天,前来谒灵的人络绎不绝。
李临渊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双眼布满了血丝。夫人陶氏安排府中事务,也是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李家亲近的本家人已经赶过来,暂时替下李临渊,此时刚走了几个来吊唁的亲友,趁着没人,几个兄弟让他先去隔壁的暖阁休息片刻。
李临渊刚和衣躺下,李靖怀掀帘进来。同样一晚没合眼,悲痛之余,本就白净的面庞添了几分苍白,见了李临渊,有些头疼地说:“父亲,宫里派过来的人又闹起来了。”
李临渊坐起来,“怎么了?”
“几个公公趁人不注意,在角落玩牌,府里的吴大看见制止,结果拉扯之间,把那几位公公推搡了几下,现在对方吵着要说法。为首的是宫里孙公公的徒弟,非要把吴大打一顿才罢休。”
吴大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为人素来耿直,心实得有些过分,便是对宫里来的人也不多加忍让。孙公公是陛下的贴身内监,他的徒弟受惯了别人的吹捧,自然受不得气,自视甚高。
李临渊听完有些难受,太阳穴那里一阵一阵的抽疼。
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暖阁的李二听完了长兄的话,看见父亲难受的样子,开口了:“父亲,不如让我去看看吧。”
李临渊还未表态,倒是李靖怀吃了一惊:“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去?万一搞砸了不是闹着玩的。”
“正因我尚未及冠,出了什么事父亲也有转圜的余地。”
李靖怀担心二弟不知轻重,还要再劝时,李临渊开口了。
“罢了,二郎你去吧,若是收拾不了再说。”
李靖远领命,大跨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