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

“对啊！谁说男女之间只有夫妻一样情分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觉得怎么样？”

沈令晖看着桓峤，桓峤觉得她眸中好似有星光点点。

“那……”桓峤说，“我再想想。”

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沈令晖在心中长出一口气。

不做模范夫妻，做战友也是不错的，沈令晖也不想整日被困在高墙深院里不得自由，倘若时机到来，她倒愿意一搏。

桓峤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好像是安慰，又好像只是本能地想尽一点“丈夫的责任”，沈令晖感受着他粗糙的掌心，觉得有些温暖。

“对了。”沈令晖觉得不如连着这件事一起说开，“夫君应该也认出了，那女扮男装的小公子正是我吧？”

“什么？”桓峤想了想，随后恍然大悟道，“是，不过开始没敢确定，回家看到案头多了两株莲花，才敢确信的。你若是喜欢，大可以这样出门，不过要记得带好仆役。”

“妾以为夫君会觉得不得体。”

沈令晖这话一出口，把自己也惊着了，女人出门在她那个时代，有任何不合理的么？

她已经习惯于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要求自己了，可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也才短短几个月而已。

“单说出门的话，并不算不得体。不过卿既然已经出了门，不就说明不太看重这些？”桓峤说道，“其实说来也并不公平，男人可以抛头露面，女人就只能在一个小院子里待着，我在北朝的时候，倒见得许多百姓人家的妇女随意出入。

“说起来，我母亲也曾同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也男扮女装混出去玩过，不教人认出来，宵禁之前回家便是了。”

沈令晖尤其被这一句话震撼了，看来这个时代的民风……还是挺开放的？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都出了神。

桓峤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岁月，一切恍如隔世，从他被北兵掳走到如今踏踏实实坐在南朝的土地上，中间漫长的十年，他一度觉得自己挺不过来。

沈令晖将目光投向地平线，那里有她的曾经，她在现代社会二十三年戛然而止的人生。

她来到这里，好像一直在尽心尽力，按照她的想象，为了扮演一名合格的、温柔的妻子。

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现在看来，活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她更要去追求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夕阳西下，玄武湖波光粼粼，有几只飞鸟在湖面上上下翻飞，寻觅着水中的食物。农耕时代的人谨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程，此刻整理完田中的作物也纷纷散去，不远处的茅屋飘来一缕炊烟，桓峤看到那缕炊烟，方才如梦方醒道：“夫人。”

“嗯？”沈令晖也是被拽回了现实世界。

“随我来。”

沈令晖疑惑地随着桓峤来到他之前取出农具的小屋，这才看到这个小草屋虽说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茅草灶台一应俱全，他让沈令晖坐着等着，自己则在灶边忙活了一会，不一会，一盘菜、两碗稠粥便端上来了。

“你还会做菜啊。”沈令晖眼睛一亮。

“当然了，又不是人人都有人伺候，没人伺候的人当然要自己做餐食。”桓峤期待地看着她，“这米这菜，都是峤自己所耕种的。”

沈令晖觉得实在新奇，没忍住苍蝇搓手：“哇，是你自己种的？”

桓峤又有些得意：“尝尝，不知可还合你口味？”

两人动了几筷子，沈令晖赞道：“多谢夫君，妾觉得味道很好。”她一面喝着稀粥，一面问，“夫君每日都在这里吃饭么？”

“当然不是，我从前不也是回去和卿一起吃吗？”

沈令晖忍不住回想起最开始两人面对面相顾无言却只是因为尴尬的晚餐，说道：“哎呀，还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诗不错，是卿写的？”

沈令晖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是一位……无名诗人写的。”

桓峤笑笑，说道：“快吃饭吧。”

俩人吃完饭，太阳已落山了，沈令晖自告奋勇去洗碗，收拾停当后，天色已经快黑了，回府的马车也早早等候着两人，两个人一同上了车后，桓峤说：“你今天说的，我想好了。”

“说了什么？”沈令晖还在回忆这快乐的一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怎么样？”

“好啊，那今后，我们就是‘同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