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赔礼道歉
这厢杨文清被昭王催促着离开,自是不愿。舟车劳顿尚在其次,设若这般回去又跟了信陵侯,白瞎了这些日子来的鞍前马后、伏低做小。
他是一个小气懒散的人,头次为了前程如此使劲。思索着,如何走到这一步,愣是没想到昭王早对其不满,只将一切事由怪罪到仲益头上。又得知其欲前往南丰郡,心中一着急,起了个念头。
腆着那张脸对昭王道:“王爷,这路上奔波劳累的,小人定要侍候在旁,怎能独自回去。”
昭王但笑不语,他何须这人伺候。
转念又想到信陵侯,信陵侯的爵位是梁高祖赐下,世袭罔替,如今的信陵侯名唤方严。方家世代驻守于东南之地,抗击海外贼寇,与中原联系不深。
如今因着胡兵入关,北地大乱,皇室南迁,才奉了皇命来到南安。
朝中希望他带领手下的方家军打回北地,可信陵侯此人心思深沉,始终周旋其中,未曾应承。
他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之人,且与朝中大臣无甚牵连,麾下还有三万兵马,亦是同温氏一般,炙手可热,乃众人拉拢的对象。
昭王当然也看重,待其一入南安,便想着法子拉拢。没想到信陵侯似与他信念相合,两人相谈甚欢,定下了盟约。
这般轻而易举,他亦是怀疑过的,可叹那信陵侯家中只一独子,他就是想结姻亲也无法。
然这般的盟约关系,始终太过脆弱。
想到这,他瞥了一瞥杨文清,这人是信陵侯弟妹的娘家人,总要给几分薄面。索性这儿的事了结完了,他已安排好人马处理此地事宜,原就打算着回南安,让此人多待几天,也无妨。
旋即开口留下了他。
接下来几日,杨文清早出晚归,昭王自不会关注他,唯有仲益在养病之余,还分出心神留意。
那日的争执虽因昭王来了,草草了事,但杨文清的举动却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且这些日子,他总有被人偷窥之感,而偷窥之人正是杨文清。
偶尔撞上,那人虽是笑语着同他打招呼,眸中却隐隐透出杀意,没错,仲益很肯定,那是杀意。
他竟是想杀了他。
仲益沉思,他的记忆一向很好,可以肯定从未与此人接触过,更未结仇过。这人平白无故为何要杀他。
瞄到自己的右臂,心中一动,那日杨文清见了这胎记,似是认识他,莫非知道自己身世。
仲益眉心微拧,他从未探究过自己的身世。
若是贫苦人家出身,回不回去,同现在生活也无甚差别;若是生于大户人家,那更不该回去,富家公子怎可能轻易流落在外,想来其中纠葛定是不浅。富贵荣耀,他从来不贪图,如何愿意淌这浑水。
更重要的是,他已是习惯了自由自在,何必给自己找些束缚。
可若关乎杀身之祸,这身世却是容不得他不去探寻的。
他思索着如何撬开那人的嘴。
四日后,日落西山,霞色漫漫,已至晚膳时间。
仲益提着饭盒,欲往蒋琬房内去,在游廊上被人拦住。
杨文清自诩文人墨客,无事时爱持着折扇,那么扇上一扇,以彰显自己的儒雅温和。
这当时,他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晃着折扇,悠悠然地走上前。
啪——
他阖上扇面,伸出扇柄往仲益前面一挡,语含笑意:“仲弟,这是去送饭?”
仲益微挑了挑眉,自己还未找到机会寻他,这人反倒主动凑了上来,便笑了一笑:“是啊,琬姐姐卧病在床,一日三餐皆须我送。我以为这是院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呢,怎的大人似眼瞎一般,哦,小人没有说大人是瞎子的意思。”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之意。
杨文清没有被激怒,反而笑容更甚,如他预料,少年人啊,就是气盛,不过如此他才好进行下去。
似是长辈拿小辈没办法,他无奈地一笑:“那日确实唐突了仲弟,这不赶来同仲弟请罪,还请你原谅为兄。”他一脸歉意,叹道,“为了完成王爷命令,为兄是赶了数日路程,彼时头晕脑涨,心中烦闷,实在是不小心迁怒了你。”
见其不以为然,他笑容可掬道:“仲弟还未用饭吧?这城中聚福楼的饭菜还算差强人意。我特意包了间房,还请仲弟前去,给为兄一个赔罪的机会。以后大家同在王爷手下做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仲弟以为如何?”
仲益沉吟不语,却似有所动。
“虽然那日闹得不虞,但为兄很是佩服你。”杨文清眼角的褶子愈发加深,赞道。
见仲益撇撇嘴,喜怒形于色,他笑容一敛,正色道:“仲弟别不信,我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仲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为兄佩服!佩服啊……”
他一叠声地念着佩服,言辞之恳切,仿若发自内心,暗想着:这般年纪的少年,最是受用年长之人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