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会如愿

小燕是名十四岁的农家少女，青布裙衫，五官端正，肤色稍显暗黄。

前段时间，仲益偷摸吃了她养的兔子，便同他吵了起来，这会儿过来本是嘲讽他也有求于人的时候。

哪想到被仲益三言两语哄劝说服，自发接下照顾蒋琬之事。

小六啧啧称奇，他如何都学不来仲益的说话本领，否则就不必行乞为生，日日忍受人群嫌厌。

“嗳哟，大黑回来了。”小六欢喜看向篱门外。

一条黑犬跃了进来，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双眸炯炯有神，乍看颇为凶悍。

此时却摇着尾巴，亲昵在仲益腿边转来转去。

小六蹲下身，喜爱地摸摸狗头，大黑熟悉他，冲他身上扑去，舔他一脸涎液。小六遭不住这热情，大笑着扒开它，还不忘同仲益讲话。

“益哥，你养狗真有一手，白天出去找食，晚上归家给你守屋子，都不用怎么喂，真是神了”

仲益不答，小六不由抬首望去。

此时天色已黑，皎皎月光穿过院中青竹，碎落成影影绰绰的光斑落下。仲益身披月华，居高临下俯视他们，忽略那身短褐穿结，只觉他如竹如玉般清冷高华。

小六怔愣片刻，起身感叹：“益哥，你是不是就像戏文里说的，哪个大户流落在外的公子啊，没准是个富贵命，嘿嘿嘿。”

“哦？上顿不接下顿的富贵命。”仲益挑眉笑道。

小六听罢乐了，自己笑了会儿，转而问道：“益哥，你说城内出了何事，这日日关着，我都没处吃饭了，不得饿死。”

仲益微微蹙眉：“还是早点做打算好，那些富贵人家最是闻风而动，想来必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先前没同你说，那梅花村被屠村了。”

小六转目骇道：“真的假的。”

“骗你做甚。”

“谁杀的，真是王八羔子。你说那群人会不会来这里啊，我们怎么办啊......”小六又怒又怕。

仲益神色冷静：“看情况再说，今日关城门必与那群人脱不了干系。城中那么多百姓，势必会先起乱子，暂时应该影响不到我们这。”

门嘎吱推开，打断两人交谈，小燕端着木盆，看向仲益：“小益哥，这位姐姐发热了，似乎病得不清，怕是不大好了。”

话未尽，仲益已然快步进屋。

蒋琬果真不好，唇瓣干涸起皮，脸颊烧得通红，意识已然模糊，口中喃喃念着：“别丢下我......”

仲益这才忆起，她先是淋了大雨，又滚落江中，后又徒步半日走到青州，那么一番大起大落，依着她这身子，早该病了。

想来之前是撑着一口气，如今那口气泄了，病就找了上来。

然现今青州大门紧闭，无法请来大夫。

仲益有些后悔，早知便不急着出城了。

他用温水给她擦拭额头，又用柴胡熬了汤药，这草药生长在江边，根可入药，对退热有些效用，他二月里炮制了些，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途中小六过来，说起听来的消息。

“据说青州城里戒严，各家门户紧闭，街上日日有人巡逻，全是身着戎装的生面孔。”

“还有一则不知真假的消息，益哥，听说萧王来了。”

仲益眉心拧紧，他对萧王了解不深。只知这萧王是梁朝唯一的异姓王，祖上与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深受其信任，分封了四郡，四郡皆在梁朝西面，与青州城隔了几千里不止。

缘何来了这里？

青州城内风谲云诡、暗涛汹涌。

蒋琬病情不见好转，高热反反复复，仲益生怕人就这么烧坏了，不得不在她房里打地铺，日夜照看。

短短三日，她脸上仅有的婴儿肥便消瘦下去，如今下巴尖尖，看起来越发可怜。

仲益心忖，明日若不能再有起色，他真得去闯一闯青州了。

蒋琬追着那辆马车一直跑，却始终赶不上。

她看见车上的温怀瑾三人，他们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无论她如何呼喊，都未曾回过头。

“等我，等等我，别丢下我......”她扑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城门在眼前关闭。

有人轻抚她脊背：“没事了。”

一遍又一遍。

蒋琬猛然抱紧对方，泪如泉涌，声音嘶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对方僵了僵，旋即更加放松下来，抚背的力道越发轻柔。

蒋琬哭了好半晌，堪堪止住眼泪，这段日子又是逃命，又是无数亲朋好友死在面前，再是坚韧的人也不免脆弱。她一时觉得仿坠梦里，就想这般沉浸在温暖怀抱里，不闻不看。

仲益见她稍许平静，将其滑落腰间的薄衾给她拉上，温和道：“琬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煎药。”她昏迷后牙关紧闭，每次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