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下)
等少游走远,微晴又左右看了看周边情况,这才关上房门,将轻罗拉至一旁:“轻儿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看着要恢复一些。”轻罗低头看着脚尖,“却又卡住了。”
“那你可记得这个?”微晴撤下腰间令牌递给轻罗。
轻罗拿起令牌仔细端详,只见令牌样子十分简朴,上面又未书一字,仔细想了想后,对微晴摇了摇头:
“你不是我侍女吗,缘何叫我乳名?”
“怎能连我都不记得了?”微晴叹了口气接过令牌,手指沾了沾茶水,在上面写下一个“玄”字,“这般呢?可记起些什么?”
轻罗看到微晴沾水写字的画面,脑中忽然闪过自己被人围住,沾水在令牌上写字的样子,喃喃说道:
“有凭之物,最是易仿...”
“没错,此番暗记便是由你所设。”微晴稍微松了口气,又停下来思索了片刻,“已是耽搁许久,须得想个办法让你尽快记起。”
“事关重大?”轻罗摩挲着手中令牌,“所以我此行,确有目的?”
“自然。”微晴环顾四周,起身走到桌子前,拾起墨条,快速地开始研磨,“轻儿你过来。”
“我不是跟阿姊吵架负气出走?”轻罗一边走向桌案一边问道。
“确有其因,但非根源。”微晴见墨色已浓,便持笔快速地在纸上书写。
“倾国...青裳,凤鸣朝...阳?”轻罗随着微晴的动作轻声念着。
“此乃笺文。”微晴手中不停,继续在纸上游走。
“笺...笺文?”轻罗似是想到什么,脑中一阵嘈杂,不由得用手扶住桌子边缘,勉强撑住。
微晴写罢,见轻罗不适,便将轻罗扶至案前坐下:
“兹事体大,须得尽快。”
“暗云,愁雾,归晚,辞阴,月眠,离空,落霜,惜雨,沉...风?”轻罗逐字念出纸上的字,脑中似乎有更多东西袭来,“这是...人名?”
“算是。”微晴又持笔在一旁写下“玄隐”二字,“轻儿,不...主上,此二字可有印象?”
看到这两个字,和无数人有关的画面向轻罗脑中涌涌袭来,来回撕扯。轻罗难受得捧住脑袋,心里的痛感不停地放大。
微晴并未停下,抽出新的一张纸开始画出当下局势:
“轻儿你看。当下越国独大,上接燕北,南则直逼金陵。宋国往东乃是吴国,地处江南,富庶国强。宋国往西楚、蜀之地,国力积弱。宋国往南是南国,与吴国相似,富庶繁荣,但兵力薄弱。魏国虽靠近吐蕃,但东边与越国接壤,兵力亦不可小觑。所以你将暗云派至...”
一轮又一轮的记忆跟着微晴的叙述不断地在轻罗脑海中碾过,每碾过一处,便揭开一处,每揭开一处,便撕裂一处,直至满目疮痍...
“这与我何干!”轻罗忽然大喊着看向微晴,圆瞪着的双眼噙满泪水。她不懂为何在记忆里,自己要那般攻于心计。
微晴愣了一愣,咬紧双唇,像是下了决心,低声说道:
“轻儿莫怪。”
随后,微晴站到轻罗后方,捧起轻罗的脸转向桌案定在那里,咬着牙低喊:
“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
泪珠不停地从轻罗眼里落下,脑中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拼凑完全,所有嘈杂声在此刻逐一落定。
记忆填满的同时,痛觉也随之越垒越高,直至满溢,将她湮没。
“倾国青裳...”轻罗双手颤抖地拾起眼前的纸,用力攥紧,眼中满是悲愤,“笺文...该死的笺文!”
轻罗突然将手中的纸全部扯碎,所有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决堤,心痛得哭喊出声:
“爹!!!”
【故人万里关山隔 】
少游离开小院后,轻罗连着病了两月。
像是有人一夜之间将河堤尽数推到,命运的洪流便接连席卷而至。
明明之韵在往日甚是喜欢同曼罗赋词作曲,却不知怎的在圣上赐婚之时,偏是舍了命地求圣上收回成命。
本来也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婚事,下令关之韵几日,把婚成了便罢了。
谁知那与之韵素来无甚交集的冯平章,一再上书要求宋骞立宋之韵为储并下旨赐婚。说是那玄虚道长卜得国祚之卦,若此储不立此婚不成,则江山难保。
立储一事提上台面,朝中党派纷争便是愈演愈烈。宋骞本就苦于战事吃紧,见大臣们不忧国事反起内讧,一怒之下便削了之韵封号,将他关在府内,曼罗和之韵的婚事也就此作罢。
风口浪尖的顾逸峰在此时倒讨了个巧,此前一再上书告老皆被驳回,这下反而在宋骞的盛怒之下得了恩准,
刚从病中起身的轻罗,便不得不又要面对离别。
“轻儿?”看见有人来,落霜还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