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面

看着实在是太危险了，沈瑶瑶怕车一个晃身直接把人甩下去，执意要自己走着回去。

王大妈笑着劝她：“小沈老师，我们这村里可没路灯，而且这山里头，说不准有野狼野猪啥的。大不了我和招娣那妮子坐在边上，你坐中间，有啥危险俺们娘俩给你垫着！”

乡下人说话直率。

沈瑶瑶说：“还是我坐在边上吧，招娣到底是个小孩，怎么能让小孩儿坐在这里呢？”

王大妈撇撇嘴：“小沈老师，你可别瞧不起我们这里的小孩，虽然岁数不大，但打小就是在地里玩土长大的，熟着哩！”

沈招娣脸上还带着下午打架打不出的血痕。

小孩子们打架下手不知道轻重，无论男女一律先往脸上招呼，只不过李壮壮脸上的，可比她精彩多了。

小姑娘沉默地路过她们，然后爬上了车，自己坐在一边，两条腿在外头晃着。

王大妈招呼沈瑶瑶：“小沈老师快上车吧，要走喽。”

沈瑶瑶最后还是上了车，路上晃晃悠悠的，屁股下面的玉米也硌得慌，沈瑶瑶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小声问王大妈：“那这玉米，都被我坐了，还能吃吗？”

王大妈听完愣了愣，紧接着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玉米不是给人吃的！把玉米脱粒，然后要拿去卖给收粮的，最后再买到养猪场。这些都是喂猪的！”

沈瑶瑶听完恍然大悟。

她没来过西北，她自己的家乡又是远离乡村的城市，因此玉米这种东西她还是只在试验田里见过，感染了锈病的玉米植株。

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玉米的用处。

果然就像是李校长说的，城里有城里的风景，村里也有村里的世面。

王大妈显然是挺喜欢这个年轻老师的，一路上和她聊山里的东西。

就比如地里的一种甲虫，就爱往人皮肉里钻，还非得用烟头烫它屁股才能让它出来，直接上手拉的话很容易断在里头，那就出不来了。

再比如牛羊都爱吃土豆的在地面上结出来的一种小果子，看起来就像是刚长出来的洋柿子一样。这群牲畜在吃的时候不将就，经常踩坏了土豆，所以他们种土豆的时候都挑着放羊的人不来的地方。

傍晚的晚风格外温柔，吹过来的风都带着凉。

沈瑶瑶摘掉了帽子，昂首吹着风，被汗粘上的头发又重新吹干。

说不上的快意。

回了村里，沈瑶瑶先去了王大妈家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王大妈家的男人是个沉默的男人，女人们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口抽着自己拿纸和烟草卷的烟。

见沈招娣出来，这才灭了手里的烟头说：“妮子你做饭去，做的稠点。”

于是沈招娣就抱着柴去了灶口。

那灶实在是太大了，对比之下就显得蹲在灶前生火的沈招娣像是一只小小的猫。

王大妈家的男人说：“沈老师今晚也留在这里吃吧，学校今天没饭。”

照往常来说，挑食如沈瑶瑶肯定是想办法推脱的，但今天她跟着劳作了半天，一看见吃的才发觉自己确实是饿得慌。

王大妈抱着小男孩出来了，也附和道：“对啊，在俺们家吃顿饭呗，反正我们也要吃，多一把米的事。”

沈瑶瑶留下来了。

饭在十几分钟后就端上了桌。

每人一碗小米粥，散发着热气和香气，一搅还能挑出一张粘稠的饭皮。这是今年的新米，颜色都是很浓重的黄，米粒稍微有点发涩，比不上超市里买的那些光滑，但是却更能刺激人的味蕾，在口腔里爆发出小米独特的香。

桌上还放了一盘白馒头和一小碗咸菜丝。

这里的咸菜丝也很有特色，颜色是黑漆漆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腌出来的。这种咸菜很咸，她见过这里人家里的干咸菜，一整块没切开，上面有一层均匀厚实的盐巴，适合刚刚干完活回来吃。能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沈瑶瑶难得将一碗饭喝了个干净，又吃了半个馒头。

结结实实的粮食下肚，整个人也一下子踏实多了，沈瑶瑶来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饱，饭后又溜达了十来分钟才觉得不是那么撑了。

但到底出了一身汗，沈瑶瑶虽然累极了，却还是没办法接受浑身脏兮兮地去睡觉。

就在她刚踏进学校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登时大喊了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