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章.

间细小的虫鸣。

世台没有人类总结出的四季，能看到的天气、植物以及各种生灵，都是创世神随心所欲画出来的。创世神喜欢的花，想看的景，只要拿起画世笔随意涂抹一番，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在世台，看到雪覆晚莲、梅兰同绽都不奇怪。

身后传来脚步落在长廊的啪嗒声，我转过身，看到昶正跑向我。湖蓝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额前的红角泛着金属般熠熠生辉的光泽。我微笑着向她打了招呼，她也被生命树传唤，于是我们一同走向圣台。

如果说有谁是树神最忠诚的信徒，所有人都会看向昶吧。她对生命树的忠心与虔诚几乎超过了她对自己生命的珍惜，如果是生命树的指令，她会毫不犹豫、不择手段地完成。如果要奉献自己的心脏给生命树，她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挖出来吧。

这种信徒是很可怕的，但这种不顾一切追随什么的热烈情感……又让人羡慕。

见礼、颂词、问安……曾做过无数次的流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跨度而生疏，依旧行云流水。树神也和以往一样——慈祥，庄重。

“你该收养自己的孩子了……我是说，有新的创世神要诞生了。”

我一愣，下意识攥紧拳，指尖狠狠掐抠住手心。生命树……居然决定要给我分配续子了吗。如今的我……能照顾好新生的创世神吗？

……可她不就是万般失意时……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树神可放心托付于我。”

“我希望那个孩子出生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你应该去暖台早做准备。”

生命树一般会提前一天告诉创世神续子的诞生，准备时间足够宽裕，根本不用提前去暖台。生命树这么说，无非是有些给昶说的话不方便我听。我行礼退下，走前看了一眼昶，她站得更加拘谨，很期待的样子。

昶在次日清晨便出发了，她走得很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而我也收拾好了续子可能用到的东西，整理清点后去了暖台。

我对暖台的印象很浅，说是初次拜访也不为过。暖台同圣台一样，墙体与地板洁白如雪，空旷而辽阔，棱形的窗棂罩着彩色的玻璃，只能透出低沉的被染上暗彩色的微光。地板上稀疏伫立着和人一样高的黑色花苞，花瓣像海草一样生着褶皱，层层包裹着什么，花与花间被腕粗的黑色藤蔓连接包围着。有些花藤乌黑油亮，能看出还存蓄着勃勃的生机，有些则干瘪暗淡，风吹拂过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创世神便是从这种名为“黑墨花”的巨花里诞生的。

记忆中，她好像说过，五年前的暖台是欣欣向荣的，满屋的黑墨花挤在一起长，中间的缝隙几乎走不过人，藤蔓爬满了地板和墙壁，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可她在满室的黑墨花里，一眼就看出我生在哪一朵。

脚步有些沉重，我不小心掠过了一段枯藤，枯藤应声而断，脆响声在偌大而寂寥的暖台几乎能听到回音。我顺着干枯藤蔓延伸的方向看去，一朵及人胸口的黑墨花静静缩在角落，似乎是察觉到正被人注视着，花苞最外的花瓣像被剥离一样慢慢绽开。

……看来是这一朵了。

等待新生的过程并不枯燥，对于初诞生命的期待是金色的，像夕晖下水面粼粼的波光。我将掌心贴紧乌黑的花苞，仿佛能感受到花瓣脉络的跳动……很奇妙。

时间流逝，棱形窗格投射出的暗彩色光斑渐渐溶于漆黑，我点亮壁灯，在绰绰灯影中看花苞绽放得缓慢而神圣。终于，紧闭的苞尖松动了，旋转着裂开，花瓣柔软地耷落……

她纤细而雪白，像花蕊一样蜷在苞心，白樱色的长发弯弯绕绕散落一地，玉琢的背上生着一对洁白的羽翅，随着呼吸微微发颤，宛如刚刚破茧的蝶。

我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看她一点一点睁开眼，与长发同色的睫毛下，悬着两轮雾蓝色的眸，瞳孔像是被白雾遮住的苍山碧海，美得动人心魄。

呼吸开始不畅，心脏跳动宛若擂鼓，震得胸腔和大脑一阵嗡鸣。

……是她吗？

辰……是你吗？

……

——

我生于荒芜的暗。睁开眼睛时，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我努力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累得将要瘫倒在地上前，终于看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于是，我拖着酸涩的奔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好痛，我努力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我终于接近了那个光点，眼前一片刺目的光，黑暗被狠狠甩在了身后。

我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说，这是人间。

头顶上高高地悬着一个金黄的大球，温暖而明亮。他们说，这是太阳。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池，我在流浪。

我看过很多东西。

有打着浪花儿的海，大声歌唱的鸟，各种颜色的花。可我更看过干涸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