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章.

母亲传唤我。

走出木屋时，细细的风穿过蓝色紫罗兰的缝隙，带着花香迎面扑来。我很喜欢这种花，随风摇晃的时候像小精灵一样，平时总要停下多看几眼的，可是不能让母亲久等，我得赶紧赶过去。绕过长廊，我看到风前辈也在朝圣台的方向去，于是我跑向他。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风转过身，翅膀的羽毛像乌黑的薄纱一样被微风吹拂着，他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早上好，昶。”

“风前辈早！”我也冲他回了个笑容，“前辈也被树神传唤吗？”

风点头，我们一同向圣台走去。

我和风都是创世神，这是母亲赐予我们的名字。我负责画小生命，风呢，负责画光。原本是这样的，可是最近几年来，创世神越来越少，负责画生命的我学会了画土壤和水流，负责画光的风也学会了画白云和花朵。用人类的话来说，生命和光应该算是我们现在的“主业”吧。

风比我早来圣台整整五年，他和别的创世神不一样——他很温柔，很会体谅人，很讲礼貌，是我最敬重和仰慕的前辈。

我们都是生命树孕育而生的，生命树不仅是我们的母亲，更是我们的神明。每位创世神诞生并产生“我”的概念后，都将心悦诚服地默念一段誓词：

“树神啊，我的母亲，感谢您慷慨馈赠我诞生的机会，让我得以享有幸福和欢愉。我愿奉献我的一切来供养、守护您——从血液到骨肉、从思想到灵魂，并对此甘之如饴。”

我同风一起在母亲的荫庇下跪拜，虔诚地默念誓词。母亲的藤蔓轻轻地落下来，搭在我的肩头，我能听到她慈祥的声音：

“早安，我的孩子们，一大早就要麻烦你们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连忙道。

风则认真回礼：“早安，树神。”

藤蔓轻柔地圈住我们的双腕，将我们拉起。

“孩子们，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们。”母亲的声音庄重起来。

“树神尽管吩咐！”我认真地说。

风也道：“我们会竭力完成。”

“风，我没记错的话……或许你成为正式创世神已经五年了？”

风回答：“是的，树神。”

母亲的声音温柔极了：“你该收养自己的孩子了……我是说，有新的创世神要诞生了。”

风愣了愣，才答：“树神可放心托付于我。”

他好像有些不情愿，我不理解，有属于自己的后辈明明是母亲对他的认可呀！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地感谢母亲的恩赐。

树神并没有在意他小小的犹豫，道：“我希望那个孩子出生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你应该去暖台早做准备。”

风行礼退下，走之前，他转头看了看我。

他应该也发现了，母亲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我期待极了，站得更加笔直。

“昶。”

“我在的，母亲。”我说。私下里，我喊树神“母亲”，树神从未怪罪于我。我想，这是殊荣吧。

“我想……你知道的，在遥远的西方，世界的尽头，鲜少有创世神踏足。”

在刚成为创世神时，有前辈带我去那里画过草木花蝶，还教了我怎么画长得和创世神一样的人类，所以我对西方还算熟悉。

“是的，母亲要我去那里开拓吗？”

“不，昶，那里产生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

这个世界是创世神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从没有自己产生过什么……更别提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我震惊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母亲没有怪罪我的失礼，她继续说道：“昶，这或许是个预兆，可我也不知道这预兆是好是坏。”

我试探着问：“母亲要我抹除掉他吗?”

“昶，你是我心爱的孩子，我舍不得你去做这种事。”

我赶忙低下头，为神明的偏爱欣喜，又为刚才鲁莽的提议后悔。

“帮我把他带来。他是这个世界产生的，或许更能代表这个世界的意志。”

我俯身行礼，庄重应下。

后来，我见到了那个“生命”，他是个相当清瘦的少年。

——

生命树传唤我。

创世神共同的母亲、至高的神明，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我过什么指令，所以收到传唤时，我愣怔了很久，才在桌上花瓶里安稳插放上最后一束团簇开放的白色绣球花。

她一向喜欢雪白的、狠狠闻一口就能让鼻腔和喉咙都泛着甜味的花。不知道世台外能不能随时看到盛绽的绣球，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该去树神那里了。

我推开门，抬头远远地望向圣台的方向，透过香樟和枫树茂密的顶冠，只能看到圣台雪白皎洁的穹顶。走在木质长廊咯吱咯吱的声音依旧刺耳，掩盖了灌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