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以“石”为主架构的建筑,覆盖了乌城临街的大巷小巷。
不规则石块砌筑而成的墙体,融会于灰黑色的笼罩之中。历经历史的风霜和岁月的磨砺,形成斑驳的杂色。辗转于无数个黎明与黑夜之间,显得杂乱无章,却又秩序井然。
从高处向下远眺,片片黑瓦砌成的屋顶,家家相连,户户相接,像巨形黑蟒的鳞片。而屋面几经风化,已然黯淡了其原有的光泽,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周遭依旧潮湿。
石路铺地,好似时时涔着一层水衣。
此时没有下雨,但路面依旧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人来人往,水渍被溅起,又落下…
又安静的等待着下一次踩踏。
草木稀落,树影单薄。
这里的人们好似每天都在轻轻的雨声中醒来,又在轻轻的雨声中睡去…
雨,好似成了乌城原有的一部分。
乌医族人服饰低调内敛,两相对比,兰再亭一行人的穿着打扮略显突兀,但城中却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褚恕之牵着那匹黑马,转身对众人道:“便送各位到这了。”
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兰再亭终于从周围的景象中缓过神来,忙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可褚恕之已然离去,面前只剩空荡的街市。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褚恕之已然自顾自走了好远,却好似听到了这话,缓缓停下了步伐。
她略微侧首,朝着众人远去的方向,轻轻的道了句:
“后会有期。”
七转八弯,褚恕之从简朴的街市走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所在。
在她的眼前,是一座简陋的石屋。
房檐下,站着一位身着玄衣的少年。
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修长挺拔,消瘦的身体在雨中显得脆弱又顽强。
他一手负在身后,注视着褚恕之从远处缓缓走近,直到二人的距离可以清楚的看清对方的神情,他又低下头。
稚嫩的声音中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成熟与沉稳,他低声的问候:“先生。”
“嗯。”褚恕之在回应时顺势摘下来头上的斗笠,笑着望着他:“今日如何?”
少年依旧低着头:“一切安好。”
二人的声音被雨水冲淡了不少,淅沥的雨声给周遭的空气都加了一分难以言述的氤氲与朦胧…
说着,房屋里的人好似发觉了外面的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都高兴的奔出来,边跑边喊:“先生!!!”
数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冲进了褚恕之怀里,叽叽喳喳的笑在一团。褚恕之搂着她们,也笑得天真烂漫。
天边一轮红日慢慢西坠,光线渐渐变淡,褚恕之借着落日余晖望着孩童们被夕阳映得通红的脸。
这里的孩子大多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深山,或是街头流浪的乞儿。
褚恕之给了她们容身之所,教她们读书识字,授予她们草药巫理的医术。
“先生!我的新衣裳呢!”
褚恕之笑着,摸了摸怀里女童的头:“想要新衣服啊,那得看看昨日所学掌握得如何。”
“内祛阴寒,外散风寒,名曰何?”
“名曰细辛!”
“味甘性平,健脾宁心,谓之何?”
“谓之茯苓!”
“心神不安,惊悸失眠,当服何?”
“当…当……服…”
褚恕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还是茯苓,你个笨蛋。”
那孩子撅着嘴,懊恼的摸了摸脑门。
褚恕之止不住笑,还是从身后的竹筐中拿出一件麻衫,说道:“下不为例。”
那麻衫虽粗糙,但却干净合身。那孩子抱着新衣服,高兴的跑走了,边跑边喊:“谢谢先生!”
那位玄衣少年全程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褚恕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
等一众孩子跑远,褚恕之才对上他静默却沉着的目光。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少年又低下头去。
屋檐下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褚恕之望着他:“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照顾她们了。”
两年前的一个冬日,褚恕之在街头捡到了这位被冻的蜷缩着的玄衣少年。
他分明是与这些孩童们一般大的年纪,行为举止却处处透露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褚恕之不在的日子,他承担起了所有事务,照顾这些孩子们的衣食起居。
少年还是低着头:“先生的吩咐,不辛苦。”
褚恕之弯下腰,直直对上少年低垂的眼眸:“小小年纪,说话怎的这般老气横秋。”
少年的黑眸中映出了褚恕之温柔如水的面庞,如山涧清泉,如和煦烛光,如柔静秋水,明亮,干净,不惹世